寨之南散文 寨,离我家不算远,一块平坦的土地,桐树下掩映着几户民居,皆土墙蓝瓦。寨的一面是土坡,叫寨坡,其余三面临沟。走亲戚时,曾从那深沟里穿过,沟底麦苗青青,两条羊肠小道顺着沟底蜿蜒。抬起头,顿觉那土崖如刀削斧劈一般,直入云端。 我的小村,就在寨的南……
寨之南散文
寨,离我家不算远,一块平坦的土地,桐树下掩映着几户民居,皆土墙蓝瓦。寨的一面是土坡,叫寨坡,其余三面临沟。走亲戚时,曾从那深沟里穿过,沟底麦苗青青,两条羊肠小道顺着沟底蜿蜒。抬起头,顿觉那土崖如刀削斧劈一般,直入云端。
我的小村,就在寨的南面,叫寨沟南。
小村背靠一道山岭。岭的山腰和岭下,是我们村的田地。寨下面的深沟延伸到这里,已不算很深了。村子的人,皆住在沟边的窑洞里。沟对面,是另一个村子——宋家洼。沟底一条小路,是两个村子来往的交通要道。两个村子的人,隔沟相望,有时候,也隔着沟说话。沟那边一言,沟这边一语。有时候,也串门,端着饭碗就过去了。
二嫂是第一个从宋家洼嫁到我们村的人。她总说,我可不是看上了你哥,我是看上了你们村的大机井。大机井井口很大,我没敢去井沿上看过。后来,井口上盖了一间小房子,一根碗口粗的铁管子下到井底,电闸一推,清凌凌的水,便顺着水渠流向绿油油的农田。井房子前面是菜地,一家一块儿,这家浇完那家浇。一年到头,吃不完的蔬菜。
在十年九旱的地方,这口大机井,的确是个很难得的优势。年轻人说媳妇,一提是我们村的,女方家都会点着头:嗯,那个村不赖,水浇地哩。
二嫂还没过门的时候,我经常顺着沟岔,去给她家送菜。沟里长着很多树,椿树,桐树,槐树,还有楸树。楸树在春天的时候,会开出淡紫色的花朵,满树繁花,好看极了。我常常在楸树下仰着头,看得入了迷。若是遇上槐花盛开,一道沟都是甜蜜蜜的,边走边顺手摘一串洁白的槐花塞进嘴里,感觉浑身都是甜的了。夏天的傍晚,我又常常端着茶缸,去沟底捉蝉蛹。走到一棵树前,手指上下一摸,就是一只,一晚上收获不菲。回去反扣在窗台上,第二天早上起来,那些蝉蛹全都蜕了皮,一不小心,有几只还会一声长鸣,飞走了。冬天,西风一刮,树上那些干枯的树枝,落在地上,我就去沟底捡柴。捡够一捆,绳子一绑,背着就回家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开始离开居住了几辈子的窑洞,到岭下平坦的地方箍砖箍窑了。也许是从大机井干涸了开始吧,先是一家,后来两家,三家,慢慢地沟边就只剩下了一个个被废弃的窑洞,连沟对面的宋家洼人也搬到岭的那一边去了。井里没了水,水浇地没了,菜地也变成了麦田。水渠,先是变成一堆堆砖块,后来索性连砖块也无影无踪了。二嫂一想起大机井,便叹气,当初是看中了大机井,谁能想到大机井有一天会没水呢?
只有宋家洼的一个人会箍窑,没有门路的二哥,跟着他学箍窑,箍的是赖娃叔家的窑。
赖娃叔家,一共箍了三孔窑,一个箍窑师傅,两个徒弟,一人一孔。几天下来,二哥箍得最慢。面对批评,二哥很有理,他说,窑箍成后,别人看到这窑,只会说,这窑箍得好不好,而不会说这窑箍得快不快。几十年过去了,赖娃叔家的三孔窑,还就二哥箍的那孔,又美观又结实。如今,每次谈起砖箍窑,赖娃叔总要重复一遍二哥当年的话。
谁也没想到,废弃几十年的大机井,还会流出清凌凌的水来。这次的水,浇的是樱桃树。井房前面的菜地,井水干后变成了麦田,现在又变成了樱桃园。
曾经的老宅不见了,那道沟也不见了,只有一园一园的樱桃树,洁白的樱桃花绽放着,云一样覆盖着田野。
二哥,仍是坚持着他的'哲学,他成了村子里唯一的十星户。他给樱桃树浇井水,施农家肥。在他心里,樱桃树得慢慢长大,慢慢开花结果,樱桃果得慢慢地自然地成熟。
谁也想不到,因为小浪底水库的建设,仓头镇会搬到我们这里,磁五仓路会穿村而过。
寨沟南,不,附近的几个村庄,都因此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些日子,我回到老家,看着一排排整齐的民居,一道道划着白线的水泥路,以及那一张张舒心的笑脸,心里非常踏实。我的故乡,它不会湮没在时代的浪潮里。
返回的时候,我特意顺着樱桃园旁的小道走了走,小路的下面,曾经是我的家,我的乐园,我全部的童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