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上的那个女孩美文 [一] 梦里,下起了雨,像有人在窗前流泪,细碎的声音打在窗棂上。我吃力地扒着窗棂,想去接一滴心都跟着湿润的声音,然而,黑夜如墨般涂抹了我的双眼…… 在令人窒息的彷徨中,我终于睁开眼晴。风透过门缝在屋子里游走,我缩回裸露的脚,害怕它……
云朵上的那个女孩美文
[一]
梦里,下起了雨,像有人在窗前流泪,细碎的声音打在窗棂上。我吃力地扒着窗棂,想去接一滴心都跟着湿润的声音,然而,黑夜如墨般涂抹了我的双眼……
在令人窒息的彷徨中,我终于睁开眼晴。风透过门缝在屋子里游走,我缩回裸露的脚,害怕它地抚摸。窗外何时有了雨声?是的,是雨落地的声音。
我赤脚跑到地上,打开那扇破旧的木门。天,黑得不见五指,但是,我能看见雨,它们如银丝一样从天而泻,缠绕着夜的黑,像是来赶赴一场缠绵悱恻的约会。我仿佛看见雨落在地上,扬起点点微尘,像开在土壤里的朵朵碎花。我是爱极了这样的花朵,从我眼里的世界只有雨一样纯净的时候,便喜欢看点点花朵在土地上漫延,直到母亲把我从雨中拉回檐下。
母亲!母亲在哪里?我坐在门槛上,这样的雨夜,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的存在,而母亲再也不会出现我的面前。惟一庆幸的是,雨来了,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春天的信息。过不了多久,窗前,母亲留下的花草会在这场春雨中破土而出。等待花开的日子,又会装满我的期盼。
我是云朵。母亲说,我是天上的云,也是她窗前的花朵,永不调零的花朵。然而,母亲去了,我再不是母亲窗前的花朵。我孤零地飘荡在天际,角落成了我永恒的家。下雨了,我是一朵开在微尘里的花,雨在大地上漫延的时候,尘埃里都不会有我的位置。
天终于亮了。我坐在只能映着半个脸的镜子前,细心绾着长发。我的面前,放着一条粉若桃花的纱巾,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母亲说,春天第一场雨来时,戴上它,我便是春天的第一朵桃花。我确定要戴上它吗?自从母亲去世,她那方灰色的头巾就没离开过我的头,无论村里人投来多么嘲笑的目光。我也看得懂隔壁王小是多希望我能换一方纱巾,像同村的女孩子一样,红透的脸蛋上,再飞一只艳丽的蝴蝶。但是,我从没拿出来这块视若珍宝的头巾。
我看着头巾,想起母亲戴着它的样子。好美,就像春天的桃花一样美丽。踌躇让我忘记了时间。父亲的大声吼叫,把我从对母亲的思念中拉了回来。匆匆戴好头巾,对着镜子抿好最后一缕头发,我跑出房间,跑进后院,全然不顾父亲惊讶的'目光,我不敢看父亲。
我拿起墙壁上轻巧的皮鞭。皮鞭是父亲的,为了趁我的手,父亲截去了一节皮子。我赶着羊群走到院子时,弟弟正背着书包去上学。他看见我头上的纱巾,目光一亮,将手里的白面馍馍塞到我的手里,便急急跑开了。父亲第一次没有喝斥小弟,而是向我投来柔和的目光。
我捂住头上的纱巾,挤到小羊们的前面,仓皇地逃出家门。我想,我从没如此狼狈过,但是,我却不知是何原因,只知道,我要逃离每一个人的视线。然而,我越是仓皇,越是招来更多的目光。
“云朵真漂亮。”“女大十八变,和她妈妈一样漂亮。”……
昨天的雨湿了小街,早晨的天空如洗般洁净。太阳出来了。羊群追着我头上的纱巾,而我,全然不顾脚上的泥泞。其实,我是很想听村人那些赞美的话,这比夸赞我的羊比别人的更肥硕还要令人兴奋。我真得不能停留,因为,阳光的背后,深藏着一双眼晴。那双眼晴从我踏出院门便没离开我的头巾。我知道他一直看着我,站在他的门上,手里牵着那条磨得光亮的缰绳。那个人就是王小。
我的心一直在“呯呯”地跳。如果换作别的女孩子,也许她们会故作矜持从他面前走过,或者还会若无其事地瞟上他一眼,其实,她们的心里,恨不能那漂亮的头巾都能飞舞起来,希望他的目光能在身上任何一个部位停留片刻。有一次,二丫围上赶集新买的纱巾,从他家门上走过。我好羡慕她的头巾,是水绿的颜色,像把春天戴在头上一样。二丫却有些幽幽地说:“云朵,我好羡慕你。”羡慕我什么?我摸着母亲灰色的头巾不知所以。后来,二丫在他门上走多了,我才懂得,二丫羡慕得是我和他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
或者,有些事我还是不懂,所以,我才会如此仓皇地逃,想逃到一个只属于我的地方。那里的荒凉,那里的宁静,才是我此时最想要的。
[二]
我抿着额头上掉出的一缕头发。跑得太急,纱巾都要滑落到肩上。环顾四周,山沟里静悄悄的,这么早,是不会有人来的。我抹下头巾,快速折好,包住头发。母亲说,女人的头发是不能让非亲近的外男人看见的。
下过雨的山路很滑。羊儿们早已抛下我,爬上了陡峭却熟悉的山坡。我扬着手里的皮鞭,踩着那条窄窄的小路,蜿蜒而上。这座山是这里最高的山,也是最绵长的山,山的背后是空旷的平地,山脚下有一条窄窄的路,像我上山时走过的路一样穿山而去。我从没翻越过这座山,我只是喜欢坐在山顶眺望远方。后来,我看见路上奔驰的汽车,像隔壁王小亲戚家那样的,后面带后斗的汽车,才知道,那条路并不窄。
只是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王小亲戚家的汽车是怎么开进村子的?村口的那条土路最窄处只能容得下小叔家的蹦蹦车通过。我不喜欢汽车,不像小弟一直缠着王小让他在车后斗上坐一会儿。我关心得只是那条路,关心它到底通向了哪里。
脚上的泥泞负重到了鞋子上。半山腰处,我喘息着,抬头看看山顶,也许,今天我是爬不上去了。远远的,我看见一个身影,后面跟着一个老黄牛,悠悠地向山坳里走来。山坳里有几块平地,是勤劳的村里人开垦的农田。我认出那个身影,是早上一直默默关注我的王小。我看向山坡,寻找着可以攀登的地方。我不知道为何如此慌乱,等我爬上山顶,坐在铺着荒草的坑窝窝里的时候,我发现,手心里全是汗,摸着胸口的跳动,我又发现,那个小皮鞭不知丢在何处。
从没有今天这么狼狈,从出房门开始;从没有现在这么沮丧,一会儿我还要去寻找我的皮鞭。我躺在坑窝窝里,看着头顶的天。这里是属于我和我的羊群的,我喜欢躺在这儿,看着我的羊儿惬意地晒着太阳。这里的宁静,就像每个夜里的梦,我坐在云端,被洁白层层包裹。
春天来了,山顶的风吹在脸上,不再是刺骨的寒冷。我的手伸向天空,几乎触到飘泊的云朵。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母亲叫我云朵,那么我又是什么颜色的?我拉过头上垂下的纱巾,透过它看向天空,那是我从没见过的颜色。洁白的云,像蒙上一层粉色的面纱,朦胧的如虚幻的梦境。我属于这样的颜色吗?或者,我是没有颜色的,永远站在阴影,包裹着自己,然后,交付给黑暗里。像母亲一样,似乎她永远是属于厨房,属于乱糟糟的后院,然后,她就把自己扔进夜里,在灯火中抽离出眼角细细的皱纹和丝丝白发。我几乎忘记母亲还会笑,她的笑容仿佛是最初的记忆,是打在身上的那些针脚细密的补丁,破了一层,再覆一层,我便醉在母亲的笑里,她暖暖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