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稹悼亡诗之梦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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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悼亡诗之梦意象  在平时的学习、工作或生活中,大家肯定对各类古诗都很熟悉吧,古诗包括唐律形成以前所有体式的诗,也包括唐朝及唐以后仍按古式创作的诗。那什么样的古诗才是经典的呢?下面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元稹悼亡诗之梦意,欢迎阅读与收藏。  中国古代悼亡诗中的……

元稹悼亡诗之梦意象

  在平时的学习、工作或生活中,大家肯定对各类古诗都很熟悉吧,古诗包括唐律形成以前所有体式的诗,也包括唐朝及唐以后仍按古式创作的诗。那什么样的古诗才是经典的呢?下面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元稹悼亡诗之梦意,欢迎阅读与收藏。

  中国古代悼亡诗中的意象有多种类型,梦意象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种。

  意象是诗歌创作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诗歌结构的一个组成部分”,是诗歌表达情感的重要媒介。古人作诗,特别讲究意象,故明人胡应麟在《诗薮》中说:“古诗之妙,专求意象”。就中国古代悼亡诗来说,其内容主要是“抚存悼亡,感今怀昔”?譹?訛,侧重于抒写生者对死者的追忆与怀念。这类题材的作品,都非常注重意象的选择和提炼。仔细探究中国古代悼亡诗中的意象类型,主要有如下几种:

  其一,自然界意象,包括动植物意象和自然现象类意象。如:桐叶生绿水,雾天流碧滋(南朝·江淹《悼室人诗十首》其一);今日青门葬君处,乱蝉衰草夕阳斜(五代·王涣《悼亡》);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宋·贺铸《半死桐》);落月挂虚墉,凄霜生暮寒(明·张居正《余有内人之丧一年矣,偶读韦苏州伤内诗,怆然有感》);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轼《江城子》)。

  其二,日常生活意象,包括生前所用物品意象或生活场景意象。如:怀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潘岳《悼亡诗三首》其一);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沈约《悼亡诗》);衣裳己施行看尽,针线犹存未忍开(元稹《遣悲怀三首》其二)。

  其三,梦意象,这是一类比较特殊的意象。如:寝室悲长章,妆楼泣镜台。独愁桃李节,不共夜泉开。魂兮若有感,仿佛梦中来(唐·唐■《悼妻诗》)。又如:谁谓死无知,每出辄来梦。岂其忧在途,似亦会相送。初看不异昔,及寐始悲痛。人间转面非,清魂殁犹共(宋·梅尧臣《椹涧昼梦》)。梦意象可以揭示诗人的内心世界,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来展示诗人的内心感受和隐秘情感,它不受时空的限制,可以充分满足诗人的主观意愿,使诗人的情感充分表露在虚拟的梦意象中,从而可以达到抒情的最高值。

  中唐诗人元稹为纪念亡妻韦丛,曾写有不少悼亡诗。他在《叙诗寄乐天书》一文中说:“不幸少有伉俪之悲,抚存感往,成数十诗,取潘子‘悼亡’为题。”据陈寅恪先生考证,其作共三十三首,数量居古代悼亡诗之冠。在艺术成就上,元稹“以绝代之才华,抒写男女生死离别悲欢之情感。其哀艳缠绵,不仅在唐人中不可多见,而影响及于后来之文学者尤巨”?譺?訛。千载而下,其光芒犹灼灼耀目,堪称大家。

  在元稹的这三十三首悼亡诗中,有不少以写梦、记梦的形式抒发对亡妻无限思念的作品,最典型的有《感梦》《梦井》《江陵三梦》《梦成之》这四篇。梦意象成为诗人表达自己至性真情和寄托对亡妻绵绵情思的最佳媒介,正如诗人自己所言:“情知梦无益,非梦见何期”(《江陵三梦》)。

  一、写真、纪实、回忆型梦意象

  《感梦》《江陵三梦》《梦成之》中的梦意象,属于写真、纪实、回忆型的。

  感 梦

  行吟坐叹知何极?影绝魂销动隔年。

  今夜商山馆中梦, 分明同在后堂前。

  爱妻“影绝魂销”,已亡多年,诗人内心深处仍思念不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意有所及,梦亦同趋。在贬谪途中,诗人栖息于商山驿馆,梦中再见爱妻,二人“分明”相会于自家的“后堂前”,把酒话家常,言笑晏晏。这是非常典型的一个写真、纪实、回忆型的梦意象——“后堂”是夫妻二人过去家庭生活的平常场所,“后堂相会”这一梦中片段,正是夫妻二人过去恩爱生活影像的映射和再现。自家“后堂”景物虽然依旧,但现今人去堂空,人事已非,诗人醒后再忆此情此景,岂不倍感孤独寂寥,更加伤感、惆怅?细品全诗,情感极为真挚动人,极具感伤美。

  梦成之

  烛暗船风独梦惊,梦君频问向南行。

  觉来不语到明坐,一夜洞庭湖水声。

  据陈寅恪考证,此诗“疑是元和九年春之作”,“微之于役潭州,故有‘船风’‘南行’及‘洞庭湖水’之语也”(陈寅恪《元白诗笺证稿》)。诗人“于役潭州”,乘舟“向南行”,晚上夜泊洞庭湖边,睡中入梦,爱妻“频问”诗人:衣单否?饭否?平安否?……温馨的“频问”片段,是亡妻生前在日常生活中对诗人处处关爱的习惯性表现,过去曾多次发生。可惜这种温馨并不长久,诗人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只能“不语到明坐”,听了“一夜”的“洞庭湖水声”。在这里,诗人选取“频问”这个写真、纪实、回忆型梦意象,不仅表现了夫妻二人过去无比恩爱之情,而且凸显了现今自己对亡妻的满腔蚀骨之思。

  江陵三梦

  其一

  今夕亦何夕,梦君相见时。依稀旧妆服,■淡昔容仪。

  不道间生死,但言将别离。分张碎针线,撮叠故屏炜。

  抚稚再三嘱,泪珠千万垂。嘱云唯此女,自叹总无儿。

  尚念娇且敏,未禁寒与饥。君复不嘻事,奉身犹脱遗。

  况有官缚束,安能长顾私。他人生间别,婢仆多谩欺。

  君在或有托,出门当付谁。言罢泣幽噎,我亦涕淋漓。

  其二

  古原三丈穴,深葬一枝琼。崩剥山门坏,烟绵坟草生。

  久依荒陇坐,却望远村行。惊觉满床月,风波江上声。

  其三

  君骨久为土,我心长似灰。百年何处尽,三夜梦中来。

  逝水良己矣,行云安在哉。坐看朝日出,众鸟双徘徊。

  《江陵三梦》属于组诗,三首诗中的“梦”都属于写真、纪实、回忆型的梦意象,但前两首有具体的生活场景,后一首没有具体生活场景或片段,仅是概括言之。

  其一中的“梦”境,为读者勾勒了一个感人的爱妻临终遗言的凄怆场景:“依稀旧妆服, ■淡昔容仪。不道间生死,但言将别离……抚稚再三嘱,泪珠千万垂……言罢泣幽噎,我亦涕淋漓”。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往往是最真实而感人的,这段描写细腻而又蕴含着无限真情的话语, 是诗人丧妻之后心灵伤痛的自然流露。它徐徐道出,情深意浓,不仅使诗人“涕淋漓”,也令读者喉喧气塞,极为感动。   其二前六句都在叙写“梦”中内容,描写了诗人到坟地凭吊亡妻的一个具体场景:荒芜偏僻的古原之上,亡妻就葬在这里的三丈深穴之中,坟上杂草丛生,周围薄雾缭绕,诗人依陇久久而坐,遥望远方的村落。后两句写诗人忽然梦醒,只见满床月光,大风掠过江面,风声、水声交响混杂,令人悲从中来。

  其三叙写爱妻已亡,葬埋于黄土之下很久了,随着岁月的流逝,自己也以为早已心如死灰,心中波澜不起。谁知因为过于思念,竟然连续三个夜晚都在梦中见着亡妻。然而,逝去的永远不能再回来,如今自己形单影只,只能一边坐观日出,静看双鸟徘徊,一边咀嚼内心的孤独与伤感。细品全诗,诗人的孤独寂寞和对亡妻的思念和哀悼之情充溢于纸间,令读者也倍感伤心,为之嘘唏不已。

  荣格在其分析心理学理论中指出: “梦不是一个孤立于白天生活之外,与白天生活的特征完全无关的事件……事实上意识与梦之间有着最严密的因果关系”?譻?訛; “梦并未完全脱离意识的连续性,因为几乎在每一个梦中都可以找到若干细节,都是从昨天或前些日子的印象、理念与情绪所引起的”?譼?訛。探究《感梦》《江陵三梦》《梦成之》中的梦意象,正好印证了这一点。正因为“梦”与创作主体的现实生活有着如此密切的不可分割的联系,所以诗人的梦境中才会出现一幅幅亡妻生前的日常生活场景及画面。这些特定的场景及画面都是亡者留给生者的美好形象——无论过去的生活是艰辛还是富足,失去的都是美好的——自然会引发诗人的颇多回忆和感触,最终将死亡之悲哀凄婉与爱情、亲情之温馨叠加在一起,以写真、纪实、回忆型的梦意象的形式表现出来,从而抒发因爱妻早逝、恩爱不续的惆怅和忧伤,传递出一种哀婉伤悲的悼亡情绪。

  二、抽象、虚幻、象征型梦意象

  与前三篇不同,五言古体诗《梦井》中的梦意象属于抽象、虚幻、象征型的。

  梦 井

  梦土高高原,原上有深井。登高意枯渴,愿见深泉冷。

  徘徊绕井顾,自照泉中影。沉浮落井瓶,井上无悬绠。

  念此瓶欲沉,荒忙为求请。遍入原上村,村空犬仍猛。

  还来绕并哭,哭声通复哽。哽噎梦忽惊,觉来房舍静。

  灯焰碧胧胧,泪光凝炯炯。钟声夜方半,坐卧心难整。

  忽忆咸阳原,荒田万余顷。土厚圹亦深,埋魂在深埂。

  埂深安可越?魂通有时逞。今宵泉下人,化作瓶相警。

  感此涕■澜,■澜涕沽领。所伤觉梦间,便觉死生境。

  岂无同穴期,生期谅绵永。又恐前后魂,安能两知省。

  寻环意无极,坐见天将■。吟此梦井诗,春朝好光景。

  全诗内容结构如下:

  第一部分——开头至“坐卧心难整”,细写一个有具体情景内容的“梦”境。

  艺术手法上,诗人开门见山,开篇点题,“梦上高高原,原上有深井”二句径直说明此诗为何题名《梦井》,并奠定了全篇整体梦意象的基础: 梦中的“高高原” 和“深井”,这两个意象的撷取令全诗一开篇就笼罩在缥缈、虚空的氛围之中,令读者有荒凉、偏僻、幽深、孤寂之感。

  接着诗人叙写自己登上这“高高原”,忽然感到非常“枯渴”,渴望痛饮这高原上“冷”的“深泉”。于是诗人“徘徊绕井顾,自照泉中影。沉浮落井瓶,井上无悬绠”,诗人徘徊于井旁,四顾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瓶来汲水,一不小心却掉入井中,诗人想将瓶捞起,而井旁的辘轳上却没有井绳。怎么办呢?“念此瓶欲沉,荒忙为求请”——可是高原上四顾茫茫,荒芜一人,又能向谁求助呢?“遍入原上村,村空犬仍猛。还来绕井哭,哭声通复哽”——梦到这里,已进入高潮,诗人来到村里,仍然空无一人,欲求无路,而身边还有猛犬向他狂吠,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回到井边,绕井大哭。“哽噎梦忽惊,觉来房舍静。灯焰碧胧胧,泪光凝炯炯。钟声夜方半,坐卧心难整”——诗人因梦中哽咽而惊醒,醒来四顾,周围一片孤冷凄清,唯有床前“灯焰碧胧胧”,聆听打更的钟声,夜才过去一半,诗人心烦意乱,坐卧不宁,孤枕难眠,该怎么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第二部分——“忽忆咸阳原,荒田万余顷”到诗末,写诗人梦醒之后再念亡妻的无限感慨。“忽忆咸阳原,荒田万余顷”——诗人在梦醒之后为何忽然回忆起“咸阳原”呢?原来“咸阳原”是诗人发妻韦丛安葬之地。韦丛病逝后,韩愈为之撰写墓志铭中云:“……夫人固前受教于贤父母,得其良夫,又及教于先姑氏,率所事所言皆从仪法。年二十七,以元和四年七月九日卒。卒三月,得其年之十月十三日葬咸阳,从先舅姑兆。”(韩愈《监察御史元君妻京兆韦氏夫人墓志铭》)元稹写此诗时,不在咸阳,正在监察御史洛阳分务东台任上,故有此说。

  “土厚圹亦深,埋魂在深埂。埂深安可越?魂通有时逞”——爱妻现在在哪里呢?已被深深地埋于“咸阳原”这层层黄土之下,我想与她相聚,但这黄土是如此深厚,怎么能够穿越到下面呢?唯有在梦中与魂魄沟通,二人才能见面。这四句诗,表现了诗人对爱妻早逝的无比悲痛和企盼与亡妻再次相聚之情。

  “今宵泉下人,化作瓶相警”——亡妻“今宵”“化作瓶”警示诗人,到底要警示诗人什么呢?此句既呼应上文,又是全篇的点睛之笔,是全篇奥妙所在。要正确理解这二句,须从两个方面入手:第一,诗人写此诗之前的仕途遭遇;第二,“瓶坠井中”的民俗含义。

  先说第一个方面,元稹从政初期,仕途并不顺利,这与他性格刚直,经常得罪朝中权贵有直接关系。唐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元稹二十八岁,与白居易同登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授左拾遗,因上疏论政得罪权贵被贬为河南县尉,后因母卒,解职丁忧。元和四年(公元809年),元稹三十一岁,服除,授监察御史,因检举弹劾剑南东川节度使严砺擅没管内将吏百姓家产及横征暴敛之罪,招致朝廷中支持严砺的宦官不满,终被外遣到洛阳分务东台?譽?訛,投闲置散,以示警戒。就在这一年,元稹发妻韦丛卒,次年,元稹写下此诗。

  第二个方面,“瓶坠井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民俗含义?这要从古人的水崇拜现象说起。古人认为水是有生命的,内有精灵,每当看到河水泛滥,吞噬一切的时候,就认为是水精灵在作祟,于是,水崇拜就自然而然产生了。而水与井密不可分,古人普遍相信“井者,水之主也”,这样,水崇拜就很自然地转化为井崇拜。古人还认为井通黄泉,如古人的招魂仪式中有“窥井”之举。由此延伸,古人便认为“瓶坠井中”预示着凶险,大不吉利,从而世代相传,演绎成为民间禁忌。   结合这两个方面,“今宵泉下人,化作瓶相警”的含义便可以理解了。这是诗人以“高原深井——瓶坠井中——亡妻化瓶相警”这个梦中场景,结合自己的坎坷经历及“瓶坠井中”的民俗含义,提醒自己仕途多艰,道路凶险,须警惕朝中权贵及小人的陷害。爱妻在世的时候,经常告诫自己时时在意,事事小心,如今爱妻已逝,又有谁再来提醒呢?这样,便突出表现了亡妻生前对自己的殷殷关爱和自己对亡妻的无限思念及爱妻早逝的无比悲痛之情。

  “感此涕■澜,■澜涕沽领。所伤觉梦间,便觉死生境”—— “■澜”,眼泪纵横貌,此处首二句运用顶针的修辞格,叙写诗人百感交集,泪水纵横之状,面对贤妻己逝、仕途多舛、孤儿病夫的凄凉境况,唯有眼泪才能宣泄其内心的悲痛伤感和极端无助。在这一梦一醒之间,诗人便已感受到了阴阳两隔、生死离别的痛苦以及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岂无同穴期,生期谅绵永。又恐前后魂,安能两知省”—— 有朝一日,我们夫妻二人最终会合葬在一起,可真到了那时,我们的魂魄还能相互交流沟通吗? “寻环意无极,坐见天将■”——诗人心中思绪万千,却无法排遣,只能默默坐着,等到天亮。“吟此梦井诗,春朝好光景”——末尾二句,在呼应全篇之后,突生奇笔,运用“乐景写哀”的手法,转而吟咏眼前窗外的美丽春光,反衬诗人自己极度伤感孤寂之情绪,收束全诗。

  此诗中的梦意象与前三篇不同,完全不涉及日常生活具体场景及细节片段描写,不落窠臼,只通过一系列具有象征意义的物象,以带有玄言思辨色彩的语言,描绘出一个抽象的梦境,接着在此基础上抒发自己对亡妻的悼念之情,确实是别出心裁,另有一番天地。

  三、两型梦意象之区别

  1.展现的人物形象不同

  在写真、纪实、回忆型梦意象中,无论是场景还是片段,人物形象都是鲜活丰满、具体可感的,充满着温馨感人的浓郁的日常生活气息。如《江陵三梦》其一,诗人先叙写梦中所见亡妻样貌:“依稀旧妆服, 淡昔容仪”——无论是服饰装扮,还是容颜,都与生前一样。转而记叙亡妻的梦中叮嘱:“抚稚再三嘱,泪珠千万垂。嘱云唯此女,自叹总无儿”——慈母深情,跃然纸上。最后抒写诗人自己的`梦中悲伤之状:“言罢泪幽咽,我亦涕淋漓。”不论亡妻还是诗人,诗中的形象都是与现实生活高度吻合的,甚至可以说就是现实生活在梦中的翻版。再如《感梦》一诗,因其容量极小,总共只有四句,故其写“梦”只有最后三、四句:“今夜商山馆中梦,分明同在后堂前”。第三句叙说“梦”的时间——“今夜”,地点——商山驿馆;第四句叙说“梦”的具体内容——“分明同在后堂前”。这是一个短暂的片段,虽然只有一句,信息容量却极大,能引起读者无限的遐思和联想,诗人与亡妻生前在后堂言笑晏晏的温馨场面仿佛就在眼前,其人物形象令人觉得极为亲切可感。

  抽象、虚幻、象征型梦意象中的人物形象则与此截然不同,是虚幻的,高度抽象的,充满着象征意蕴。《梦井》一诗,总共四十句,其中前十四句是对梦境的具体叙写。从具体内容看,诗中环境是神秘、荒诞、令人惊惧,而且具有高度的象征意义:辽阔而空旷的“高高原”;深不可测、寒气侵骨的“深井”——井架上只有汲水之瓶,没有“悬绠”;孤寂冷清、空无一人的村居;狂吠不停的凶恶猛犬。在人物形象上,作品详细勾勒了一个“枯渴欲饮——用瓶汲水——瓶坠井中之后进村寻人求助——荒村空无一人,求助不得——绕井痛哭、恐惧无助”的梦中诗人形象,但令读者不解的是,既是伤悼亡妻的作品,为何诗中没有出现明确、具体的亡妻形象?直至第二十七、第二十八二句诗人才点明“汲水之瓶”即是亡妻化身。以瓶喻人,暗用“瓶坠井中”的民俗含义,既新奇又具有高度的抽象性。

  2.表现手法的侧重点不同

  诗人在叙描写真、纪实、回忆型梦意象时,主要侧重于白描手法,多以平时日常生活常见之片段或场景入诗,其语言朴素简练,不尚华丽,不重词藻修饰与渲染烘托,没有大肆铺张,如话家常,浅白易懂,以平常语道平常事,淡语之中其情感却深蕴其间,“眼前景,口头语,沁人心脾,耐人咀嚼”?譾?訛。如《江陵三梦》其二,总共八句,前六句叙写梦境——现实生活中诗人到坟地凭吊亡妻的一个场景的再现,作品运用白描手法,以朴素浅白的语言,首先描写亡妻坟地周围风物及景色——山门已坏,所刷之漆已经崩剥脱落,亡妻坟地周围杂草丛生,树林里薄雾缭绕,朦胧不清。然后刻描诗人形象——“久依荒陇坐,却望远村行”,朴素语句之中彰显诗人对亡妻的一片深情,以及那种绵绵无绝期的惆怅与悲痛。现实与回忆互相交错、激发,淡淡的叙写中缭绕着无限低回的伤感之音。《感梦》,《江陵三梦》其一、其三,《梦成之》等篇,俱是如此。

  对于抽象、虚幻、象征型梦意象,诗人则侧重于运用象征手法,从而表达内心世界的绵绵情思与浓厚哀愁。所谓象征就是根据事物之间的某种联系,借助某种具体形象(象征体),以表现某种抽象的概念、思想和情感。恰当地运用象征手法,可以将生活之中比较抽象的某种哲理或某种独特的内心感受化为具体的可以感知的形象表现出来。 “象征是事物的影射,是事物互相间的借喻,是真理的暗示和譬比。”(艾青《诗论》)由于象征手法的高度抽象性,又使诗歌蒙上一层朦胧的色彩美,这种朦胧的色彩美体现为象征体与本体之间隔与不隔的适度的距离美,在朦胧的氛围中,隐藏着诗人复杂而丰富的情思。

  如在《梦井》诗篇中,诗人以辽阔而空旷的“高高原”、孤寂冷清、空无一人的村居象征自己孤独无依的现实环境;以深不可测、寒气侵骨的“深井”和“瓶坠井中”一事象征自己面临的凶险处境;以“狂吠不停的凶恶猛犬”象征朝中攻讦自己的权贵及奸诈小人;以亡妻“化作瓶相警”象征亡妻对自己的殷切关心和爱护。通过这些象征手法,亡妻生前对自己的殷殷关爱和自己对亡妻的无限思念及爱妻早逝的无比悲痛之情凸显全篇,诗人内心最隐微之处纤微必现。

  元稹简介

  元稹(779年-831年,或唐代宗大历十四年至文宗大和五年),字微之,别字威明,汉族,唐洛阳人(今河南洛阳)。父元宽,母郑氏。为北魏宗室鲜卑族拓跋部后裔,是什翼犍之十四世孙。早年和白居易共同提倡新乐府。世人常把他和白居易并称元白。

  生平

  元稹8 岁丧父,15岁以明两经擢第。21岁初仕河中府,25岁登书判出类拔萃,授秘书省校书郎。28岁列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第一名,授左拾遗。母郑贤而文,亲授书传。举明经书判入等,补校书郎。元和初,应制策第一。元和四年(809)为监察御史。因触犯宦官权贵,次年贬江陵府士曹参军。后历通州(今四川达州市)司马、虢州长史。元和十四年任膳部员外郎。次年靠宦官崔潭峻援引,擢祠部郎中、知制诰。长庆元年(821)迁中书舍人,充翰林院承旨。次年,居相位三月,出为同州刺史、浙东观察使。大和三年(829)为尚书左丞,五年,逝于武昌军节度使任上。年五十三卒,赠尚书右仆射。稹自少与白居易倡和,当时言诗者称元白,号为元和体。其诗辞浅意哀,仿佛孤凤悲吟,极为扣人心扉,动人肺腑。元稹的创作,以诗成就最大。其乐府诗创作,多受张籍、王建的影响,而其新题乐府则直接缘于李绅。与白居易齐名,并称元白,同为新乐府运动倡导者。作有传奇《莺莺传》,又名《会真记》,为后来《西厢记》故事所由。有《元氏长庆集》60卷,补遗6卷,存诗八百三十多余首,收录诗赋、诏册、铭谏、论议等共100 卷。

  风格

  他非常推崇杜诗,其诗学杜而能变杜,并于平浅明快中呈现丽绝华美,色彩浓烈,铺叙曲折,细节刻画真切动人,比兴手法富于情趣。乐府诗在元诗中占有重要地位,他的《和李校书新题乐府十二首并序》取其病时之尤急者,启发了白居易创作新乐府,且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缺点是主题不够集中,形象不够鲜明。和刘猛、李余《古乐府诗》的古题乐府19首,则能借古题而创新词新义,主题深刻,描写集中,表现有力。长篇叙事诗《连昌宫词》,在元集中也列为乐府类,旨含讽谕,和《长恨歌》齐名。其铺叙详密,优美自然。元诗中最具特色的是艳诗和悼亡诗。他擅写男女爱情,描述细致生动,不同一般艳诗的泛描。悼亡诗为纪念其妻韦丛而作,《遣悲怀三首》流传最广。在诗歌形式上,元稹是次韵相酬的创始者。《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酬乐天〈东南行诗一百韵〉》,均依次重用白诗原韵,韵同而意殊。这种次韵相酬的做法,在当时影响很大,也很容易产生流弊。元稹在散文和传奇方面也有一定成就。他首创以古文制诰,格高词美,为人效仿。其传奇《莺莺传》(又名《会真记》)叙述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悲剧故事,文笔优美,刻画细致,为唐人传奇中之名篇。后世戏曲作者以其故事人物创作出许多戏曲,如金代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和元代王实甫《西厢记》等。元稹曾自编其诗集、文集、与友人合集多种。其本集《元氏长庆集》收录诗赋、诏册、铭谏、论议等共100卷。事迹见新、旧《唐书》本传。今人陈寅恪有《元白诗笺证稿》,卞孝萱有《元稹年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