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太白是故园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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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太白是故园散文  初会太白山,一呼一吸间,像是阔别太久的一次重返。  过了渭水,司机说:“太白山,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印象。” 一句凡俗之语,却暗藏了不得的追问:你的印象会是什么?我心中难免主题先行地在预设太白山的印象:会是秦岭终南山脉主峰高达3771.2米的高……

依稀太白是故园散文

  初会太白山,一呼一吸间,像是阔别太久的一次重返。

  过了渭水,司机说:“太白山,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印象。” 一句凡俗之语,却暗藏了不得的追问:你的印象会是什么?我心中难免主题先行地在预设太白山的印象:会是秦岭终南山脉主峰高达3771.2米的高度吗?会是古诗中“朝辞盛夏酷暑天,夜宿严冬伴雪眠。春花秋叶铺满路,四时原在一瞬间”的包容吗?会是道教三十六洞天之德元洞天的神示吗?会是峰峦叠嶂中那“十里一寺,五里一庙”的指引吗?……夜宿太白山下的汤峪镇,身子浸润在玉液琼浆般的温泉,两种感受却让我暗吃一惊:踏实,安然。

  对于一个习惯了在大地上奔走的行者,此种感受,颇感意外。

  没有关陇之外的任何一个去处,像太白山那样让我有置身故园的感觉。本是一次“百名作家走进太白山”的活动,泱泱百人,何其大观,但坐在同一饭桌上的,却是之前早已熟知的名震文坛的多位关中人杰。评论家李国平说:“秦岭,你注定在我们这一桌”。一句注定,让我无意识地把蹩脚的普通话变成了陕甘话。短短两天,如影随形的不是平日里常见的京津同仁,而是来自关陇的师友。夜浴温泉回到宾馆,发现手机上诸多短信,均来自三秦大地的种种约定。我给陕西作协的掌门陈忠实打了电话:“这次到太白山,感觉到家了。”

  陈忠实说:“你和别人不一样,到了太白山,不能装客人嘛。”

  更像一次久违的探亲了!“日暮乡关何处是”。太白山的暮色,深重如秦腔的牌子曲,曲中弥散着羊肉泡馍和臊子面的色香。

  咋会装客人呢?一实在,动力就被慵懒偷袭。就我的脾性,逢著名山奇峰,纵是积雪如盖,大雨滂沱,也要拼力攀登临顶望远的。这次冲锋的目标,毫无疑问是太白山的最高峰——拔仙台了。同行的各路文友无不摩拳擦掌,信誓旦旦。乘缆车,再往上,徒步攀登,太白万象愈加蔚为大观。稀有的冷杉林,在风雪中展示着独有的姿态。飞舞的雪花在稀薄的空气中像一只只挑战的眼睛——这是我今年见到的第一场雪。“太白积雪六月天”乃关中八景之一,果然名不虚传。眼看着到了一个叫天圆地方的去处,谁也不愿继续攀登了——我也不免落俗。眺望尚在云霄的拔仙台,慵懒抱紧了我的腿脚,这才发现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骨子里的挑战欲望,丝线般抽尽,一挽,成了故园端阳的荷包。

  这种慵懒生动可爱,一如儿时那只习惯了在屋檐下享受日头的懒猫,让我们内心最随性、率真的部分释放了出来。半山的停车场,我们几个从天南海北走到一起的天水文友——王若冰、王族、苏敏和我,盘踞车内,用谝闲传的方式,恣意挥霍着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宝贵时光。我们的话题过滤了历史和时代,聚焦故园的另一个世界,比如神,比如鬼,比如当下阴间鬼界老百姓的社会问题……说是村里不久前仙逝的某人,在关陇古道遇着本村历史上的早逝者,家常话必然是离不开的:

  “都好着哩吧?”

  “好着哩,刚去伏羲爷那里喝了一杯万年烧酒。”

  “娃乖着哩吗?”

  “乖着哩,请了家教,语文是姜子牙,体育是飞将军李广。”

  “放心了!都是乡人,没麻达。”

  ……

  那一刻,山鸣谷应,分明的蒹葭苍苍,分明的在水一方。

  邻座的北京、广东、福建作家听得如入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他们用不着懂,就像我们的满嘴方言,既然方的,就没必要圆。一如拾阶上下,似乎不是为高度,而是为宽度,是父亲的脊背和胸膛才有的那种。

  中午在半山腰就餐,方知陕西作家冯积岐在找我,他说:“秦岭你多吃些小吃,回到天津,你就吃不到了。”分明是老家人的口气和爱怜。这老汉有大作,曰《村子》,早年是披览了的。——村子,我小说中无法绕开的文化元素。我告诉来自吉林的王双龙:“我和你们东北人不一样,这次,我是进村了。”说这话的时候,是在汤峪镇的宾馆。窗外,炊烟袅袅,树桠枝上有野雀子“嘎嘎嘎”地扯家常。我饶有趣味地瞅着野雀子扇动尾翼的模样儿,似闻童年的陶埙、柳笛、鞭哨悠悠。这小家伙,一定是我家房后槐树上的那只吧,又见面了。

  十年前在天津重返文坛时,一转身,让秦岭二字成为我的文化标识,如今看来真是无畏如牛犊。儿时在天水坐井观天,竟不知自己就是莽莽大秦岭臂弯里一个孩子。十八岁那阵第一次出门东行,至宝鸡,顺河谷南下,山势突然变得陡峭巍峨,顶天立地,生平第一次被秦岭震慑得目瞪口呆。后来移居华北平原,毫不犹豫地在自己作品题目下加注了秦岭二字——这次太白山之行,陡然一惊,原来二十多年前的那次行走,竟是懵懵懂懂地投进了太白山的怀抱。那个青涩的少年,是去接受太白山的醍醐灌顶吗?

  初会原是重逢,记忆带着叮咚之音,像来自村口的老井。

  关中自古人文荟萃,如今更是在华夏独领风骚。然而,太白山豁朗处一块巨大花岗岩影壁上镌刻的洋洋千言的《大秦岭》,却并非出自土著关中文人之手,作者是本次同行的故园诗者王若冰,在外人看来,必当是个有意思的文化事件。我想,其中的奥妙不光因为秦地天水是关中文化的重要渊源,也不光因为王若冰是首倡秦岭乃中华民族父亲山的关陇乡贤吧。在场的陇东诗人高凯朝我开玩笑:“秦岭,这个《大秦岭》应该由你来写。”玩笑是开玄乎了,我权当高凯在抖开一种关系:太白山和故园之间,故园和太白山之间。

  必然还要来的。故园诗人李白在唐代留下了这样的诗句:“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

  老大哥诗句中的“我”,当是故园的老老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