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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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街散文  小街,坐落在江南乡野之间。小街承载着我童年无数美好的记忆,哪怕时隔多年,小街的点点滴滴总在脑海挥之不去。  小街,虽说是条街,但却与一般人认识上的街有所不同。小街,严格地说来,那其实是一个村落。小街上的住户,除了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有嫁到小街上的……

小街散文

  小街,坐落在江南乡野之间。小街承载着我童年无数美好的记忆,哪怕时隔多年,小街的点点滴滴总在脑海挥之不去。

  小街,虽说是条街,但却与一般人认识上的街有所不同。小街,严格地说来,那其实是一个村落。小街上的住户,除了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有嫁到小街上的妇女外,那里的人都姓刘,是刘姓家族世居于此,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那街上的刘姓人五百年前铁定是一家。小街估摸着至少也有百年以上的历史。江南典型的民居样式,都是青砖黛瓦,翘角飞檐,屋顶是那种有屋脊的坡顶,江南的民居都是以联排式为主,就是几户或几十户人家房子连着建造在一起,那种建筑样式,俗称‘搭山头’。当然独门独院的也有,但却是少数。小街,就是东西两排绵延二百米的联排民居,中间隔着窄窄的街,小街不长,却宽窄不一,最宽处五米多,最窄处也就三米的样子。小街都是青石板铺路,那石板经过百年雨水的冲刷,已经是光滑如镜,都能照出影来。小街上没有下水道,可即便是到了雨季,天天下雨,小街上也不会有积水。那是因为小街的地势是南低北高,是有一点坡度的,而小街的最南端就是一条河。哪怕是瓢泼大雨,落在街上,都顺势而下,流到河里去了。从这一点上就可看出当年营造这条街的刘姓人的祖先的颇具匠心。街南端的河上有座桥,小时候我常在桥上玩高台跳水,一个猛子扎下去,潜出去好远,才从水里窜出来,欢声笑语在小河里飘荡。本来以为那是条普通的小河,可有一次坐船出去走了走,才知道那条河居然是通江达海的,坐船可以东去上海,西去武汉重庆,北上京津,也可以去苏杭。

  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街也一样。小街毫不逊色于那些繁华闹市,小街上也是商铺林立。之所以对小街如此熟悉,是因为我姥爷家就在小街上。我母亲就出生在那里,我母亲也姓刘。姥爷家就在小街居中的位置,姥爷家对面是个杂货店,柴米油盐酱醋茶,店里都有得卖。我小时候常在杂货店里买些铅笔橡皮啥的,店里的售货员阿姨和我母亲很熟,很可能和我母亲是发小。我每次去姥爷家,售货员阿姨一看到我,就亲切地打招呼,问长问短,让我心里感觉暖暖的。姥爷家是个皮匠铺,姥爷是个皮匠。有句歇后语,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现在的90后恐怕都不清楚皮匠是干啥的了。皮匠其实就是做皮鞋的。当然也不是光做皮鞋,还帮人上鞋。啥是上鞋?这需要解释一下的。以前农村人穿的鞋大多是自己做的,布鞋或是棉鞋,做鞋都是先做底,再做鞋面,然后再把鞋面与鞋底结合起来,鞋就做成了。可鞋面与鞋底结合起来,这道工序都是由皮匠去完成的,也就是上鞋。以前姥爷家有大大小小几十个鞋模,那鞋模是用来给鞋子定型的。那些鞋模都是我儿时的玩具。姥爷家隔壁是个竹匠铺,一家三口,就靠编些竹席,竹篮等竹制品为生,那家人不是本地人,说着一口我听不懂的外乡话。姥爷说,他们都是以前逃难过来的,日子久了,就在小街落户了。我闲来无事时,常去竹匠家看竹匠编席子。一根根薄薄的篾条,经纬分明,竹匠就靠把竹尺敲敲打打,半天功夫就敲出了张竹席。那娴熟的手艺真让人叹为观止。

  小街上有个茶馆,茶馆里请了个说书艺人每天在那说书,所以每天来茶馆喝茶听书的人络绎不绝。喝茶用茶杯或茶碗,我想没人质疑。可是小街的茶馆里喝茶却不用茶杯,也不用茶碗,喝的是茶壶。茶壶,有嘴有柄有盖,大多是陶壶,考究一点就是紫砂壶了。茶客捧着茶壶,吮着茶嘴喝茶。茶喝少了,伙计就会来续水。茶馆里请个说书艺人,那是好个很高明的揽客手段。因为说书艺人说的都是长篇评书,啥【三侠五义】啊,啥【说岳全传】啊,一说就要好几天才能说完。茶客想要听完整的话,就得天天去喝茶。茶馆里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说书艺人了。在离地半尺高的台上,台上有个齐腰高的书案,说书艺人就站在书案后说书。茶客喝茶喝的是茶壶,可说书艺人喝茶却用的是茶碗。这倒不是茶馆老板厚此薄彼,而是因为说书艺人是站着喝茶,喝茶壶不方便也不雅观。说书艺人说书是有道具的,一把折扇,一块醒木。旧时的县官审案手里有块惊堂木,如今的法官不用那玩意了,用的是一把小棰,叫法槌。法槌是用来维持法庭秩序的。说书艺人的醒木,也是那个理,底下听说书的茶客若有打瞌睡的话,艺人就用醒木猛击书案,震醒瞌睡虫。一把折扇,用处颇多,即可扇风取凉,也可充作大刀长矛。说书艺人说故事,假如说到三国里的关公了,那折扇就是大刀;说到张翼德了,那折扇就是长矛。说书艺人说书,绘声绘色,表情丰富,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说到伤心处,声泪俱下。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每到临结束时,艺人会一敲醒木,说一句,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小街上有理发店,也有中药铺,还有饭馆,裁缝铺,真可谓应有尽有。小街最南端有个剧场,经常是有草台班子来演戏的。江南戏曲种类很多,越剧,昆曲,锡剧,家乡民间演的大多是滩簧,滩簧也就是锡剧的前身。剧场不大,满座的话,也就五六十人的样子。戏曲演员在台上唱戏,也有华丽的戏服,也会甩精彩的水袖,也有委婉动人的唱腔,唱到紧要处,台下喝彩声连连。演员唱戏也有中场休息,中场休息也不会冷落了看客,会有两个说相声的来串场,说些笑话逗乐观众。也就在那一刻,剧场老板会出来讨彩。讨彩,就是讨赏钱。剧场的收入就是门票钱和讨彩钱。门票钱是必须给的,可这彩钱,也就是赏钱,你是看着给,你认为演得不精彩,就可以不给。当然很少有人不给的,和剧场老板都是乡里乡亲的,总要给点面子,多少也要给点。记得演出结束,演员回到后台,剧场老板马上递上两个生鸡蛋,那女演员把鸡蛋敲破一点,一吮就把那生鸡蛋吃下肚了。让我好生奇怪,那生鸡蛋是用来润喉的吗?还是用来补充营养的?时至今日,我都没想出合理的答案。

  姥爷家皮匠铺的顶上有个阁楼,我每次去姥爷家小住,就睡在那阁楼上。阁楼临街,每天清晨天蒙蒙亮,街上嘈杂的声音就会惊扰我的清梦。原来小街还有菜市场的功能。小街附近村庄的农民每天一早就会把自家种的蔬菜拿到小街来卖,那菜水灵灵的,可新鲜了。小街上只有卖肉的,不是卖的自家产的肉。因为那时的农民,只要逢年过节才会杀猪宰羊,所以不可能天天有肉卖的。天天有肉卖的人,是肉贩子。小街互通有无,方便了方圆十里的乡亲。因而小街一直以来都是人来人往,煞是热闹。

  小街是我终生难忘的地方,小街是我儿时的天堂。可惜小街早已不复存在了,小街所在地域如今是厂房林立,机器轰鸣。即便如此,小街时不时会在脑海出现,我会在记忆中咀嚼小街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