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涣《登鹳雀楼》原文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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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涣《登鹳雀楼》原文赏析  《登鹳雀楼》是盛唐诗人王之涣的一首五言绝句,前两句写的是自然景色,但开笔就有缩万里于咫尺,使咫尺有万里之势;后两句写意,写的出人意料,把哲理与景物、情势溶化得天衣无缝,成为鹳雀楼上一首不朽的绝唱。以下是王之涣《登鹳雀楼》原文赏……

王之涣《登鹳雀楼》原文赏析

  《登鹳雀楼》是盛唐诗人王之涣的一首五言绝句,前两句写的是自然景色,但开笔就有缩万里于咫尺,使咫尺有万里之势;后两句写意,写的出人意料,把哲理与景物、情势溶化得天衣无缝,成为鹳雀楼上一首不朽的绝唱。以下是王之涣《登鹳雀楼》原文赏析,仅供参考!

  原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注解】

  1.鹳雀楼:旧址在山西永济县,楼高三层,前对中条山,下临黄河。传说常有鹳雀在此停留,故有此名。

  2.白日:太阳。

  3.依:依傍。

  4.尽:消失。 这句话是说太阳依傍山峦沉落。

  5.穷:尽,使达到极点。

  6.千里目:眼界宽阔。

  7.更:替、换。(不是通常理解的“再”的意思)

  【韵译】

  夕阳依傍着西山慢慢地沉没,滔滔黄河朝着东海汹涌奔流。

  若想把千里的风光景物看够,那就要登上更高的一层城楼。

  【翻译】

  壮丽落日依着绵延高山庄严退去,滔滔黄河奔着无垠东海浩荡疾流,想放眼千里万里的天外天吗?走,朋友,再上一层楼,再上一层楼!

  【鹳雀楼】

  鹳雀楼,又名鹳鹊楼,因时有鹳雀栖其上而得名。位于山西省永济市蒲州古城西面的黄河东岸,共六层,前对中条山,下临黄河,是唐代河中府著名的风景胜地。它与武昌黄鹤楼、 洞庭湖畔岳阳楼、南昌滕王阁齐名,被誉为我国古代四大名楼。

  相传当年时常有鹳鹊(颧,鹤一类水鸟)栖于其上,所以得名。该楼始建于北周 (公元557--580),废毁于元初。可惜鹳雀楼到宋以后被水淹没,后水退却。

  由于楼体壮观,结构奇巧,加之区位优势,风景 秀丽,唐宋之际文人学士登楼赏景留下许多不朽诗篇,其中王之涣《登鹳雀楼》诗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堪称千古绝唱,流传于 海内外。沈括《梦溪笔谈》给了鹳鹊楼八个字:“前瞻中条,下瞰大河。”千余年间,它对于激励振兴中华民族之志产生了深远影响。

  21世纪初,中国人重建鹳鹊楼。有关方面报道,为弘扬中华民族文化,1997年12月,鹳鹊楼复建工程破土动工,重新修建的鹳鹊楼为钢筋混凝土减力墙框架结构,设计高度为73.9米,总投资为5500万元,截至2001年,主体工程已完成封顶,预计2002年底,这座九层高楼将在永济市黄河岸边落成。

  鹳雀楼与同在山西省永济市蒲州古城的人文风景胜地的普救寺相隔不远,这两大著名人文景观成为当地的旅游支柱。

  【评析】

  鹳雀楼,又名鹳鹊楼,据《清一统志》记载,楼的旧址在山西蒲州(今永济县,唐时为河中府)西南,黄河中高阜处,时有鹳雀栖其上,遂名。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述:“河中府鹳雀楼三层,前瞻中条,下瞰大河。唐人留诗者甚多。”王之涣的这首五绝是“唐人留诗”中的不朽之作。

  这首诗写诗人在登高望远中表现出来的不凡的胸襟抱负,反映了盛唐时期人们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

  其中,前两句写所见。“白日依山尽”写远景,写山,写的是登楼望见的景色,“黄河入海流”写近景,写水写得景象壮观,气势磅礴。这里,诗人运用极其朴素、极其浅显的语言,既高度形象又高度概括地把进入广大视野的万里河山,收入短短十个字中;而后人在千载之下读到这十个字时,也如临其地,如见其景,感到胸襟为之一开。更多唐诗欣赏敬请关注“习古堂国学网”的唐诗三百首栏目。

  首句写遥望一轮落日向着楼前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群山西沉,在视野的尽头冉冉而没。这是天空景、远方景、西望景。次句写目送流经楼前下方的黄河奔腾咆哮、滚滚南来,又在远处折而东向,流归大海。这是由地面望到天边,由近望到远,由西望到东。这两句诗合起来,就把上下、远近、东西的景物,全都容纳进诗笔之下,使画面显得特别宽广,特别辽远。就次句诗而言,诗人身在鹳雀楼上,不可能望见黄河入海,句中写的是诗人目送黄河远去天边而产生的意中景,是把当前景与意中景溶合为一的写法。这样写,更增加了画面的广度和深度。而称太阳为“白日”,这是写实的笔调。落日衔山,云遮雾障,那本已减弱的太阳的光辉,此时显得更加暗淡,所以诗人直接观察到“白日”的奇景。至于“黄河”。当然也是写实。它宛若一条金色的飘带,飞舞于层峦叠嶂之间。诗人眼前所呈现的,是一幅溢光流彩、金碧交辉的壮丽图画。这幅图画还处于瞬息多变的动态之中。白日依山而尽,这仅仅是一个极短暂的过程;黄河向海而流,却是一种永恒的运动。如果说.这种景色很美,那么,它便是一种动态的美,充满了无限生机的活泼的美。这不是所谓“定格”,不是被珍藏的化石或标本。读者深深地为诗人的大手笔所折服。

  后两句写所想。“欲穷千里目”,写诗人一种无止境探求的愿望,还想看得更远,看到目力所能达到的地方,唯一的办法就是要站得更高些,“更上一层楼”。“千里”“一层”,都是虚数,是诗人想象中纵横两方面的空间。“欲穷”“更上”词语中包含了多少希望,多少憧憬。这两句诗,是千古传诵的名句,既别翻新意,出人意表,又与前两句诗承接得十分自然、十分紧密;同时,在收尾处用一“楼”字,也起了点题作用,说明这是一首登楼诗。

  从这后半首诗,可推知前半首写的可能是在第二层楼所见,而诗人还想进一步穷目力所及看尽远方景物,更登上了楼的顶层。诗句看来只是平铺直叙地写出了这一登楼的过程,而含意深远,耐人探索。这里有诗人的向上进取的精神、高瞻远瞩的胸襟,也道出了要站得高才看得远的哲理。

  就全诗的写作特点而言,这首诗是日僧空海在《文镜秘府论》中所说的“景入理势”。有人说,诗忌说理。这应当只是说,诗歌不要生硬地、枯燥地、抽象地说理,而不是在诗歌中不能揭示和宣扬哲理。象这首诗,把道理与景物、情事溶化得天衣无缝,使读者并不觉得它在说理,而理自在其中。这是根据诗歌特点、运用形象思维来显示生活哲理的典范。

  这首诗在写法上还有一个特点:它是一首全篇用对仗的绝句。前两句“白日”和“黄河”两个名词相对,“白”与“黄”两个色彩相对,“依”与“入”两个动词相对。后两句也如此,构成了形式上的完美。沈德在《唐诗别》中选录这首诗时曾指出:“四语皆对,读来不嫌其排,骨高故也。”绝句总共只有两联,而两联都用对仗,如果不是气势充沛,一意贯连,很容易雕琢呆板或支离破碎。这首诗,前一联用的是正名对,所谓“正正相对”,语句极为工整,又厚重有力,就更显示出所写景象的雄大;后一联用的是,虽然两句相对,但是没有对仗的痕迹。所以说诗人运用对仗的技巧也是十分成熟的。

  【讲解】

  这是一个自信的诗人、在一个民族的自信时期写下的一首自信的诗,貌似简单却博大,它必定产生于中华民族的上升时期与个人的上升时期,二者缺一不可。“白日、山、黄河、海、千里目、楼”,每一个意象都是一首壮丽的诗,壮丽的风光与壮丽的哲理(登高才望远)融为一体。此诗属于中国盛唐,怕是也只能属于盛唐。

  唐朝的三大名楼,最传奇的当数湖北黄鹤楼,传说有仙人从此飞升;最风华的当数江西滕王阁,因才子王勃一文而名飞;而最生态自然的当数山西鹳雀楼,它以鸟类命名。更多唐诗欣赏敬请关注“习古堂国学网”的唐诗三百首栏目。

  遥想唐朝,(那时的山西可不是污染大省)山西的黄河两岸草木繁盛,鹳雀翔集,常常成群栖于楼上,与黄河与落日交相而映,不知哪一天哪一位才子睹实景抒实情,灵感一闪脱口而出:“鹳雀楼!”

  鹳雀是黄河滩里常见的大型涉禽,形似鹤亦似鹭,嘴长而直,翼长大而尾圆短,飞翔轻快,主食鱼、蛙、蛇和甲壳类,常常一动不动地立于水中等鱼到来。韩振远先生说:“唐朝的那群鹳雀好像格外幸运,它们在轻快的飞翔中看到了黄河岸边的那座高楼,从此不再栖息在风雨飘摇的高树上,好像一开始就是为它们修建的。它们还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见诗人,更没想到因为诗人,它们会成为一种充满了灵性的水鸟。”

  鹳雀楼故址在山西省永济市境内古蒲州城外西南的黄河岸边,北周时(公元557—581年)将军宇文护筑此楼作军事之用以镇河外之地,登此楼可观北国河山的磅礴壮丽。

  鹳雀楼经隋唐历宋朝到金章宗年间尚存,元初才毁。(中国古建筑为砖木结构,能坚持这么久,很不容易了,绝对不是)永济市于1997年重建鹳雀楼,总高73.9米,景区占地面积1640亩。

  可是,我们永远无法登上真正意义上的鹳雀楼,不是因为它新建,而是由于罪恶的黄河三门峡工程。(就是著名水利专家黄万里先生强烈反对的那个三门峡工程,不幸而言中。他同时反长江三峡工程——也许百年之后,三峡又是第二个黄河三门峡)一位作家悲凉地写道:“新鹳雀楼移位到了蒲津渡西边几千米处的庄稼地上,高高大大,绝无依傍地屹立在青青麦田之中。完全不符合文物重建和古迹保护的原真性原则,构不成任何与黄河、古渡、沙洲有关的景观意境。门票不菲,游人寥落。呜呼,登楼远眺,前不见黄河,后不见古城,更无飞鸟。”

  没有了高山的衬托,鹳雀楼就少了壮丽;

  没有了黄河的衬托,鹳雀楼就少了厚重;

  没有了百鸟的衬托,鹳雀楼就少了灵性;

  今天的鹳雀楼至少已少了后两者。

  岂只是少了后两者,社会更少了一种“登楼精神”,所以我们再也写不出这样的好诗。岂只写不出,还剩有多少人敢自信大呼“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我问你,你用“千里目”想看什么呢,如果你只想看工资奖金、房子车子、领导青睐,你何必需要“千里目”呢,“一里目、一米目”就足够用了。

  没有精神的自由与高飞,一个民族永远不需要“千里目”!甚至百里目、十里目都不需要,甚至你根本不需要眼睛,因为你可能没有“前方”只有“眼下当下”。更多唐诗欣赏敬请关注“习古堂国学网”的唐诗三百首栏目。

  你是很想“更上一层楼”,我再问你,你怎么才能“再上一层”?你能上到这一层楼可能就很不容易了,你能保证自己在这一层安全就该谢天谢地了,你再住上登楼就不怕有人或明或暗把你扯下去并嘲笑“爬得高才摔得狠”吗。你是很想“更上一层楼”,可是,到时候,人家一定让你上楼吗?人家早占住楼不让你上你怎么办呢?你能买到门票吗?人家让你买门票吗?

  当年的王之涣必定是自信可以成功并且已经看到了许多人成功才如此高呼一声“更上一层楼”的,“他不是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战斗!”(2006年黄健翔世界杯语)他的身后有着一个庞大的成功群体。

  唐朝诗星灿烂,那不是凭空而来的,你要明白。

  赏析

  王之涣是盛唐时代杰出诗人,其诗造境极为深远,虽说作品仅存绝句六首,但影响极大。 鹳雀楼,又名鹳鹊楼,旧址在山西永济县,传说常有鹳雀在此栖息,故名。其楼体壮观,气势雄伟。楼共有三层,结构奇特,前瞻中条山,下临黄河水。加之区位优越,风景秀丽, 历代文人雅士常到此登高赋诗,并留下许多佳作。王之涣这首诗,即为登临时挥笔写下的传诵千古的艺术珍品。诗中展现了诗人登高望远时不凡的胸襟抱负,反映了盛唐时代人们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短短二十字,囊括天地,浓缩古今,摘日揽山,挽河控海,情景并用,虚实相生,既描绘了雄浑壮阔的登楼之景,又抒发了登高才能望远的哲理。拈于口头诵之,则音韵流走,快人耳目;含于心扉品之,则余味不尽,如蜜灌心。

  在中国,提起此诗,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2011年,中华书局依据历代选本入选唐诗、历代评点唐诗、20世纪研究唐诗的论文和文学史著作选介唐诗四个方面的数据,在唐诗排行榜上将此诗列为第四。清代朱子荆更在《增订唐诗摘钞》中称此诗:“两对工整,却又流动,五言绝,允推此为第一首。”可见其知名度之高和影响力之大。清代施补华在《岘佣说诗》中说:“五绝只二十字,最为难工。”这首诗干净利落,将写景、抒情、说理巧妙融为一体,使之浑化无迹。山岳为天下之至秀,河海为天下之至通。前两句写登楼时所见,属实写,为后两句说理作形象上的铺垫。继而由实向虚,后两句写登楼时所想,是在前两句基础上的延伸,是在写景后的艺术升华,属虚写。清代唐彪在《读书作文谱》中说:“文章非实不足以阐发义理,非虚不足以摇曳神情,故虚实常宜相济也。”第一句写太阳,写的是仰望,写的是远景上景、由东向西飞动之景,是眼前景。诗人的目光像一架望远镜随着太阳的运行自东向西徐徐移动,最后聚焦在西方的天空,又缓缓移向远山。第二句写黄河,观察角度又发生变化,目光由远方移向脚下,再移向天边,写的是近景下景、由西向东奔流之景,是意中景。诗人的目光像打开一张巨网随着黄河的奔流自西向东匆匆搜索,继而代之以思绪。第一句以山衬日,第二句以海托河。这两句诗合起来,把远近、上下、东西的景物,一并揽入诗笔,使画面显得无比壮阔。诗人登楼所见,眼前是一幅无限壮丽的画面。这画面充满动态之美与永恒之美。就第二句而言,诗人身置鹳雀楼上,黄河入海之壮观,根本无法望见,但诗人之眼非凡人之眼,诗人之胆非庸人之胆。诗人之眼借助想象之力,就可成为千里之眼、万里之眼;诗人之胆借助想象之力,就可翻江倒海、缩地回天。不能直见眼前景,只好虚写意中景。诗人登上鹳雀楼,畅想昆仑之山,为黄河之源,浑浑万里,东入于海,中有伟大民族,代产英杰,以雄其邦国。“黄河入海流”一句,诗人将眼前景和意中景合而为一,将落天而来的万里黄河由眼前直送入茫茫大海。

  诗至此,似乎已写尽望中景象,但诗人毕竟是盛唐之诗人,眼力着实不凡,赋诗必有盛唐气象。诗人随之将笔锋一转,由景生意,更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一联醒世之语,将诗推向更高境界,向人们展示出更宽阔的视野。明代王世贞说:“绝句固自难,五言尤甚。”清代王楷苏说:“绝句止有四句,为地无多,须句句字字俱有意味,着不得一毫浮烟浪墨。”明代胡应麟也说:“作诗不过情景二端。”诗人的本领在于能从非常简单的生活常识中发掘出其中所蕴含的深邃的人生哲理。前两句所描绘的,还只是低层所见。诗人心潮中所澎湃激荡着的是俯视宇宙的气概,因此感到立足点还不够高,还要登上最高楼。后两句,从表面看只是平铺直叙的登楼过程,但其中包含着深远的含意,耐人寻味。清代李渔说:“欲望句之惊人,先求理之服众。”这一联,既出人意表,又与前一联承接得贴切自然。若以议论言之,必为第一等议论;若以诗言之,必为第一等妙诗。

  宋代郭知达在《九家集注杜诗》引赵彦材话说:“一篇之妙在乎落句。”宋代姜夔《白石道人诗说》也说:“一篇全在尾句。”这首诗后两句写登楼之感,抒登楼之情,明登楼之理,言诗人还想再上一层楼以便进一步穷目力之所及看得更高更远。 “欲穷”、“更上”二词,为想象添翼,替哲理搭桥,任逸兴遄飞。 “千里”、“一层”,一横一纵,并非实指,而是诗人凭想象的翅膀向纵横两方面拓展的空间。收尾处以“楼”字点题,境界全出。

  判断一首诗的好坏,标准之一,是看它的篇终是否接近哲学境界,即有韵外之致,象外之象,景外之景。有一位作家说过:“诗的最高境界是哲学,哲学的极玄之域是诗”,“哲学的蒸发,必定是诗;诗的凝固,必定是哲学”。

  诗之言理,别于论文。论文说理,直截了当,其贵在直。诗之明理,必寓以形象,其贵在曲,其理在于点到为止,在于短而精辟。它将理与景、事融为一体,使人并不觉得是在说理,而理自在其中。绝句篇短句少,必须言简意深、富有意境和意蕴,方能以小见大,以少胜多。明代周履靖在《骚坛秘语》说:“作绝句如窗中览景,立处虽窄,眼界自宽。题广者取远景,寸山尺水,愈觉其遥;取近景,一草一禽,皆有生意。”所谓“窗中览景”,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写文章开口要小挖掘要深。此诗由小见大,以少胜多,言短意长,是依照诗之特点、运用形象思维以显示生活哲理的典范之作。一首诗要在有限的篇幅内达到情、意、景三者的完美融合方为好诗。诗所描绘的形象都是具体的、个别的、有限的,若仅止于此,就不能引领读者由个别的有限进入到一般的无限,从具体的语言形象领会到无穷的言外之意。诗不但写景,而且要有意蕴。所谓意蕴,就是蕴含在个别形象中的颇有哲理性的一种人生感、历史感及宇宙感。当读者由形象而进入意蕴,就会从有限之中解脱出来,进入无限,获得一种审美的自由感。《登鹳雀楼》前两句写景,后两句表面看来只是写登上顶楼的过程,但其中包含有深远的意味。这里有人生应向上进取的精神,有高瞻远瞩的追求,有站得高方能看得远的哲理。白日落山,次日又升;黄河入海,大气蒸腾,化为云雨,自天而落,涌入黄河,又回归大海,完成一个自然循环。然而这些都不是诗人直接说出来的,而是读者从诗句有限的形象描绘之中体味出来的。

  王之涣的《登鹳雀楼》之所以成为千古名篇,之所以流传如此广泛,除了将简单的哲理锤炼得更加凝炼之外,另一个突出的特点则在于其艺术成就。此诗在立意方面并非十分深刻新奇,此类主题前人著作中已有表现。

  站得高,看得远,这是人人都明白的最简单的道理。先哲荀子在《劝学篇》中早就说过:“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大道至简。愈是宝贵的思想,愈要用精美的形式来贮藏。这就像用材质价格昂贵、雕刻精细的盒子盛珠宝,用废旧的编织袋装红薯萝卜一样。散文是纸钞,诗是金币,谁不想将自己的财富兑换成金币珍藏起来呢?世间好语诗说尽。同样的话,用散文写出,可能会旋踵即忘,一经诗词道出,或许能流传千古。君若不信,可将李白传布人口的金币《静夜思》兑换成纸钞试试,看看历经千年之后还有几人能够记起?

  古人论诗有“精语必得美字以达之”、“每句必须练字”以及“以一字论工拙”之说。此诗在炼字方面则极其讲究。其中的依、尽、入、流、欲、穷、更等字,都是诗人经百炼历万选而后见的几乎是无可替代的精金美玉。比如“更上一层楼”的“更”字,是不是已炼到了炉火纯青了呢?清代张谦宜说:“练字之法,莫妙于换了再看。”将“更”字改用“再”字如何?意思相近,写出了重复上楼这一动作,但显然力度相差甚远。再换“又”字如何?这和“再”字效果相当,也只表明了重复上楼的动作,而未能传达出更深意蕴。若换成“需”字,只是表达了一种客观上的需要或要求,却不能传达出抒情主体的主动性和自觉性。改成“要”字也是如此。应该说,在此改用任何一个字都不如“更”字更为妥帖。谁若坚持要换,则可能因一字之差,或害一句,或损全篇,岂可不慎!“更”字妙在何处?这要从它在全诗语言与意义系统中的具体角色来看,可以从它在数量、质量,以及数量与质量的整合三方面表意效果上去作整体理解。这样,“更”字至少可以表达如下三层意义:一是再次登楼,指登楼动作在数量上由一向多重复增加,引申地比喻人生行为的重复出现。二是继续登楼,指登楼动作在质量上由低向高逐层增加,比喻人生境界继续提升。三是永远不断地向上登楼,指登楼动作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在质量上都连续不断和永不停止,比喻人生境界一直向上提升,始终不渝,至死方休。第一层意义可视为基本而平常的数量意义,用“又”、“再”或“重”字就足够了。如果这样的话,王之涣这首《登鹳雀楼》就无多少意味可言了。第二层意义则进了一步,显示了登楼动作的质量意义,这就在数量意义上有了提升。第三层意义则可以揭示数量意义与质量意义的统一。全诗要表达上述全部三层意义,就必须找到一个不仅能传达上述平常的数量意义,而且又能由此生发或发掘出更深和更高层次的质量意义,以及数量意义与质量意义会通的整体意义来。正是一个“更”字满足了以上全部要求。这三层意义确实也只有“更”字才能完满地承担起来。它聚合了登楼可能体现的所有三层意义,使得这一平常动作竟能同至高的人生境界追求紧紧地联系起来,从而使诗人的登楼体验能越出平常的同类体验而生发、开拓出远为丰富而深远的意义空间。此诗假使无有这一“更”字,其深层意蕴就不可能极准确地传达出来。依字、尽字、入字、流字、欲字、穷字同样不能更换,若要更换,此诗必定会黯然失色。从某种意义上说,炼字也是为了炼意,能将字炼到无可更换之时,意自然也就炼到家了。

  这首《登鹳雀楼》,首句脱胎于六朝齐代张融的《别诗》:“白日山上尽,清风松下歇。欲识离人愁,孤台见明月。”但王诗又在张诗的基础上向上提升了一大步。就其语境来讲,张诗的“白日山上尽”,在诗中着重是写时间,而王诗的“白日依山尽”除了写时间之外,其重点是写景象。第二句相差就更大了。在平仄对仗方面,张融所处的时代诗律尚未成型,而王之涣所处的时代诗律已风行天下,因此王诗首句完全符合诗律要求,读起来更美。

  《登鹳雀楼》在表现技巧方面,多有可取之处。首联运用“点线经营法”。“白日”是一个点,“黄河”是一条线,二者都按固定的路线一上一下、一东一西作相反的点线运动。明代陆时雍说:“诗不患无景,而患景之烦。”大千世界,不能全写。依据诗旨,取舍在我。天下之水,富有四海,我只取一瓢饮。王之涣毕竟是诗坛高手,对于意象的描绘,既善于取,更敢于舍。面对茫茫宇宙,万千气象,如何剪裁,最见诗人功力。天上之景,实景则有日月星辰、云霞虹霓;虚景则有灵霄殿、广寒宫,更有群仙联袂,游戏天庭。而面对天上之景,我只取白日一轮;地上之景,实景则有山川草树、楼阁亭台;虚景则有河神水怪、海市蜃楼。而面对地上之景,我只取黄河一线。而又以山、海作衬托。诗至此,景已写足,若再写,便会造成意象密集,费力不讨好。故只取一点一线,余物一概弃之。末联运用“纵横交织法”,“千里”写横,状其地阔,宜向远处伸展,直到无限;“更上一层”写纵,状其楼高,宜向上提升,直到无穷。

  此诗在表现方法上的另一个鲜明特点是通篇用对仗。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选录这首诗时曾评论道:“四语皆对,读来不嫌其排,骨高故也。”前两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为工对;后两句“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属流水对。同为对仗,而又变化,避免了整齐之中的单一。“白”与“黄”两个形容词相对,属于颜色对;“白日”与“黄河”两个偏正词组相对,地理对天文,亦属工对。“依”与“入”属动词相对;“山”与“海”两个名词相对,属地理对;“尽”与“流”属动词对动词。“依山”与“入海”两个动宾词组又分别作了“尽”和“流”的状语。这样,全篇就构成了形式上的完美。

  《登鹳雀楼》创作背景

  该诗是唐代诗人王之涣仅存的六首绝句之一。作者早年及第,曾任过冀州衡水县的主簿,不久因遭人诬陷而罢官,不到三十岁的王之涣从此过上了访友漫游的生活。这首诗是作者三十五岁时写下的。

  《登鹳雀楼》作者介绍

  王之涣(688年—742年),是盛唐时期的著名诗人,字季凌,汉族,绛州(今山西新绛县)人。豪放不羁,常击剑悲歌,其诗多被当时乐工制曲歌唱。名动一时,他常与高适、王昌龄等相唱和,以善于描写边塞风光著称。其代表作有《登鹳雀楼》、《凉州词》等。“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更是千古绝唱。

  评析

  鹳雀楼,又名“鹳鹊楼”,始建于北周。楼高三层,有鹳雀栖息其上,故名。旧楼原在今山西永济西黄河中高阜上,后被河流冲毁。今楼系1997—2002年重建,在黄河东岸。世界上的楼多了去了,很多毁就毁了。为什么鹳雀楼要重建?就是因为王之涣的这首五言绝句,实在太精彩,太有名。建筑再宏伟,再美轮美奂,也只是驱壳;文化、文学之美,才是灵魂。有了灵魂,建筑才能不朽。无论它“死”多少次,“死”多少年,后人也会让它“复活”。

  绝句并不要求对仗,而此诗两联都用对仗。前一联并列,一看便知是对仗;后一联为“流水对”,若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对仗句写不好,容易呆板、滞塞。本篇却写得自然流走,一气呵成,作者不愧是对仗的高手。

  “白日依山尽”,那“山”是永济南面的中条山,还有更南面的秦岭。由于山体高大,落日尚未变红就隐没在山背后了,所以称“白日”。“黄河入海流”,黄河在永济城西,由北而南,绕到中条山背后,折而向东,直奔大海。这两句诗境界阔大,日落于极西,海则在最东。在鹳雀楼上,固然看得到落日,看得到黄河,却看不到大海。但这并不妨碍诗人的想象——依据常识,黄河终究是要流入大海的。诗人将诗意的视线一直延伸到海,就使得这一联对仗的张力达到了极限。勾勒祖国大好河山的名句,历代多有,而最简洁、最明快、最宏观且最壮观的,不说非此莫属,也可说他人难以企及了。

  一般登临眺望之诗,多先叙登临之事,后写眺望之景。本篇却倒戟而入,先写眺望之景,后叙登临之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可见前两句是在二层楼上所见景象。要想看得更远,就得更上层楼——也就是登上最高一层楼。这就不仅仅是叙事了,更是抒怀,是揭示人生的哲理。眼界的扩大,有赖于人生境界的提高。通首诗的灵光,在诗人的胸襟,在其胸襟所折射出的“盛唐气象”,写景艺术的高妙毕竟还是次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