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平凉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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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自平凉散文  我工作的地方在省城西安,清明节三天假期,便回家祭祖。我们家这一辈人有三个儿子,大哥在浙江,堂哥在深圳,只有我一人留在西安。这样也好,也不至于清明时节徒留父亲与小叔去坟头哀悼先辈了。  二叔是在前年过世的,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的时候被发现在……

他来自平凉散文

  我工作的地方在省城西安,清明节三天假期,便回家祭祖。我们家这一辈人有三个儿子,大哥在浙江,堂哥在深圳,只有我一人留在西安。这样也好,也不至于清明时节徒留父亲与小叔去坟头哀悼先辈了。

  二叔是在前年过世的,因为突发脑溢血,去世的时候被发现在路边的草丛里,享年五十二岁。我与父亲、小叔,还有十岁的侄子四人为每一个坟头压上白色挂纸,烧了纸钱,因为下着雨的缘故便匆匆赶回了家。

  吃了午饭,我一个人撑着伞在雨中漫步,只为了看一眼村子西边那一片桃花。堂哥的家就在村子的最西边,二叔过世后,经过父母亲他们几人商议,决定让二妈跟着堂哥去深圳,之后便很少回来了。而堂妹嫁到了县城旁边,偶尔也会回家看看年事已高的奶奶。

  堂哥家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了,读小学的时候二叔因为跟人合伙被人骗,生意失败后欠下很多债,无奈之下远去河南,从那个时候开始,堂哥堂妹便一直借宿在我们家里。堂哥家的屋子还是过去那种土胚房,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墙头破茧杂草出头,院墙早已坍塌多处,院子里除了那棵小时候二叔种下的杏树外满是杂草,已经高过了腰身,无法进入房子里。

  我撑着伞站在路上,感叹岁月无情,世事多变迁。还未坍塌的外墙上残留着我小时候拿小刀刻的字,有些模糊难辨,有些还算清晰。大都是我们兄妹几人的名字,有哥哥刘佳,堂哥刘振,堂妹刘敏,还有我。这些岁月的记忆如同墙上的字一般,已经模糊不清,很难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刻上去的。但我却知道为什么而刻上去,不是因为闲来无事,而是因为一种证明:证明年少的我很会写字。

  小时候村子里来过一个乞丐,不得其名,我们都叫他乞丐。那时候我去小伙伴家里写完作业回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他看着四十岁左右,满脸胡茬,长长的头发,因为许久没有清洗而黏在一起一缕缕垂拉在肩头,看见我微微一笑,继续坐在桌前与父亲吃饭攀谈。起初我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将这样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请进家门,而后从他们的谈话中明白,父亲是要他帮忙给家里做农活。

  乞丐帮忙在果园里忙活了一天,一直做到下午的时候,吃了饭便辞别了父亲。那时候我年少不懂事,跟着乞丐在巷子里的路上往西走。

  一路上乞丐总是笑嘻嘻地问我很多事,问我多大年龄,问我读几年级,问我喜欢干什么,我却忘记了我都是怎么回答的他。记忆就是如此的,你不可能记得所有细节,你所记得的不过是那件事情的大致经过和某一个画面。

  我记得我跟随他走到村口,也就是二叔家门口。乞丐问我识不识字,我的父母都是教师,我写字很漂亮,然后我便用削铅笔的小刀在二叔家的墙上刻上了我们兄妹四个人的名字,而乞丐却只刻了两个字——平凉。

  对于用乞丐来称呼他,我总是觉得不太适合。他只是一个来自平凉的过客,与乞丐不同。但每每提及,村里人却总是称呼他为乞丐。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他遇到了什么变故,或者是不得已才选择一路乞讨往回走,只是正好走到了我们村。

  二叔在过世之前,也是刚从河南回来。他并没有回到家里来,而是一直在二妈的娘家为堂哥的一个舅舅打工。村里很少有人知道他回来,因为他曾经欠的债给村里的很多人带来了伤害,那时候很多人帮了他。但后来二叔过世,在家里办了葬礼,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前来哀悼,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因为过去的债务问题而前来追债或者盘问,反而尽心尽力地忙前忙后。反倒最后是堂哥的那个舅舅欠着二叔的工钱,直到现在也没有付清,为此双方闹得并不愉快,这也是决定二妈跟随堂哥去往深圳的原因之一。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二叔从河南回来的消息,其实早在他过世之前就已经被传开了,只是大家不愿意让他的生活更艰辛。

  岁月虽然是一把无情的刀,很容易苍老一个人的面容,但也同样是一缕温柔的月光,很容易洗清人们心中的芥蒂。

  在时隔多年以后,当我再一次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我才知道了他那时候说那句话的意义在哪里。那时候我问他为什么朝西走,西边是山走不通,他回答:因为他来自平凉,平凉在西边,所以才往西走。

  夜里晚餐的时候,我问父亲:“爸,你记着我小时候家里来过一个平凉的人不?”

  “平凉?”父亲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地说:“你得是说那个叫花子吧!当然记着,他还在咱家地里干过活呢。”

  一直有个问题让我很费解,我便追问说:“那你那时候为啥让他给咱屋里干活呢?给他几个馒头不就好了。”

  父亲很严肃地看了我一眼说:“他说他要回去平凉,有些坚持不住了。咱屋那时候条件不好,没办法帮他忙,所以我能帮他的就是让他坚持。你明白不?”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他能为了一顿饱饭而坚持在地里干活,就能为了回去而坚持到底。”

  吃过晚饭,看了一会电视,与父母亲和奶奶聊了一会,我便回到自己房间,拉开被子准备入睡。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堂哥打来的。

  堂哥问我:“你在西安呢还是回家去了。”

  “我回家了,公司放假了。”

  堂哥迟疑了片刻问:“那你今个去给你二爸上坟了不?”

  “嗯嗯,上了。跟你大伯,小爸,还有咱家小皇帝。”

  “那就好,那就好。我回不去,没办法给你二爸磕头烧纸,幸好你还在呢。”

  “我知道的,你回不来二爸也不会怪你,毕竟那么远却只有三天假。你跟二妈在那边好好的就好了,咱婆身体也好着呢。”

  “不,不,这不一样。没有家乡的人才不回家乡,有家乡的谁不想回家乡啊。”

  “那就今年过年回来,咱兄弟三个可以好好喝喝酒耍一耍了。”

  “嗯嗯,过年肯定回去。”

  那一夜,我与堂哥聊了很久,从小时候的事聊到工作,从工作聊到理想,从理想聊到现实。我们虽然没有任何人说想念,彼此却都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不过我知道,岁月是一缕温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