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年第一场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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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年第一场雪散文  蛇年第一场雪姗姗来迟,再不来,就要马年了。迟来,不知是祸还是福,我们几位老同学仍按例在老地方一聚。此次聚会非同寻常,因为蛇年一过,我们哥几个就要步入耳顺之年(本地虚岁算法),奔六之人意味着一切都将结束,以后是否还会这样聚会就难说了。我倒……

蛇年第一场雪散文

  蛇年第一场雪姗姗来迟,再不来,就要马年了。迟来,不知是祸还是福,我们几位老同学仍按例在老地方一聚。此次聚会非同寻常,因为蛇年一过,我们哥几个就要步入耳顺之年(本地虚岁算法),奔六之人意味着一切都将结束,以后是否还会这样聚会就难说了。我倒没什么,赤条条一个,只是有几位官至处级,宦海沉浮数十载,最终还是皈依市井里弄。这就是定数,哪儿来的还得回哪儿去,重不例外。

  酒店位于古运河畔,相距御码头仅咫尺之遥。御码头乃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泊船登岸之处,如今虽已弃用,不过从沿岸矗立的古建筑群楼的规模来看,难以遮掩昔时的荣耀和繁华。大凡选择在此摆酒设宴的,恐有怀古伤今之嫌。怀古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此地古时就被誉为毗陵西郊八景之一,每到夜晚,篦梁灯火,文亨穿月,不知醉倒多少文人墨客和商贾官家。这里百业汇聚,买卖两旺,这里“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里商船如梭,一河贯通南北,石桥飞跨东西……古运河承载了太多过去,现政府不想让它为今天和将来所累,令其改道绕城外北上,保留原河道为景观河。这一改,河道就不具有商用功能,“百舸争流千帆竞”由此成为历史,眼前只见仿古游船“独钓寒江雪”。没有长蛇般拖轮的寒水,没有万家灯火辉映的冷月,没有商贩艺人吆喝的清市,人非草木,触景生情,便自然而然伤今起来。其实伤今就是思古。

  宴请设在万仰厅。包厢的名字听上去有点吓人,何谓万仰,即万人景仰,大有皇家或圣殿的风范和气度。盛名之下,庶几无虚,厅内所有摆设,都以珍贵的红木打造,靠运河一侧花窗下,横放着一桩雕有腾龙和卷草纹的龙榻,榻的中间摆着一款仿前清茶几,不知谁会躺着喝茶;占有空间最多的当属红木餐桌和十六把龙椅,在这儿依次入座用餐,你会觉得吃是次要的,坐享时间,让思绪慢慢地消磨时间,受用空间,让自身的气场占有更多的空间;其实没有人跟人民币过不去,既然价格不菲,那就让大脑休息,让脾胃受累。

  同学们陆续到齐,无一人迟到。做东的同学从容地走向上座,大手一挥,“诸君请入席”,大家没有一哄而上,而是不急不慌地寻找自己该坐的位子。和官场上一样,职位的高低是衡量座位远近疏密的标准,我自然就坐于主人对面,两人的间距正好是桌面的直径,从数学上说直径是圆内最长的线条。上座的这位同学,是位副区长,马年一到即刻下马办理退休,按国家现行政策可以享受正处级待遇。他与往常不一样,在开吃之前说了一段开场白:

  “马年将至,祝诸君马到成功,马上发财,”语调平直,底气不足,与往日判如两人。

  “同在马年,兄就要下马啦,我这匹驰骋疆场的战马,终不能替圣上效命,马放南山了!”一副忠君之相,老泪在眼眶里却难涕零。

  “吾与诸君中年同窗,秉烛夜读,感情甚笃,若有不周,敬请海涵,”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此兄是坊间出了名的薄情郎,即使混他一顿饭吃亦难如登蜀道。

  “今日之请,兄掏腰包,山珍海味不嫌其贵,瓜果时蔬不嫌其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不做官倒更有人情味了,大家被最后几句言辞所感动,刷的一起原地起立,掌声雷鸣。

  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的世界已银装素裹,飞雪默默不语,漫天狂舞,所到之处,染白了屋顶,染白了老树,染白了千年古街,染白了大运河两岸,染白了逝去的悠悠岁月,染白了席间酒酣耳热的老同学两鬓。蛇年的一场大雪,让他们几近疯狂,可能是最后的疯狂,因为一到马年,他们中的大多数将成为布衣,风光不在。

  瑞雪、圣殿和烈酒,马年、下马和落草(不在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此时此刻,倒成了一个大酱缸,甜酸苦辣咸五味杂陈,统统融合在一起,发酵成一种情绪,那就是喝酒,往大里喝,往死里喝:庄家莫名其妙提议,要众人将酒杯一字排开并倒满酒,站东面西,为飞雪连敬三杯;次席凭酒量提议,让大家小杯换成四两杯,满饮此杯,以示感情深一口闷;三席凭酒胆提议,他自己连喝三杯,令别人随意;四席是为科长,素日从不喝酒,这不三来二去,给灌到桌下,硬是被架起也要提议两句,真人不露相,拿起酒瓶就口对瓶吹了起来,咕嘟咕嘟小半瓶,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随即又软瘫在桌下;最后轮到我,见诸君不能再喝了,便提议道,酒多乱性,醉驾进去(被关),不如以茶代酒,共祈来年五谷丰登;不知老板娘也来助兴,她拿腔做势仿佛在生气,我这可是酒店,不是茶馆,哪有在酒店喝茶的道理,小店招待不周,让大家没有喝好,我自罚三杯权当给各位领导赔罪,于是连喝三杯,接着用手绢轻拭抹着口红的嘴角,嗲声嗲气地撒娇,不行了不行了;庄家又提议,刚才老板娘以商家的身份自罚三杯,礼数已到,现在请老板娘以女人身份敬在座各位一杯,以求锦上添花,倍感关怀;现场一片赞许声,拼酒进入新的高潮……

  这雪下的好大啊,本该下的一直未下,攒在一起当然就大了。万仰厅宴请已步入尾声,该到盘点清算的时候了。庄家半小时前首先拂袖而去,撂下一句还算得体的话,下面出了点状况,非我亲临处理不妥,千万别结账,方便时我来清账;次席酒量大站着走了,他如是说,来时我就有言在先,雪再大,就算下刀子,十点前必须按时到家,否则就没有下一次;三席四席烂醉于龙榻之上,虽占尽龙榻之利,却看不出丝毫龙威;末席小民,商人也,自古君子谋道不谋食,商人利字当头,无利不起早,今日之宴,无利可图,连名头都是别人的,一个即将不如我的人,按常理大可一走了之;老板娘总是不失时机地冒出来,她媚眼环顾四周,便搔首弄姿款款向我走来,金口一开,吹气如兰,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与其相比,自叹勿如,也许商人本该如此。

  蛇年第一场大雪,也是最后一场雪,雪再大也未能延续到马年。马年一切如常,平淡的生活宛如无风的水面。忽然有一天被一个电话所搅乱,电话里责怪我为何把帐给结了,我没说什么,时隔这么久,我已淡忘。不过我清楚地知道,在笑容可掬内藏心计的老板娘面前,我以及龙榻上烂醉如泥的兄弟,要想全身而退,安全到家,唯有如此不可,除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