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坡头,忆王维散文 秋,向纵深走去。我的行旅也活跃起来。若想豪迈一把,饱赏“大漠孤烟黄河落日”美境,自然要去银川沙坡头。 记得青春年少时,一册中华书局1960版的《全唐诗》,让我废寝忘食。其中一首诗,在我眼前呈现一幅壮景——绵延起伏的大漠、缓缓升扬的孤烟、……
沙坡头,忆王维散文
秋,向纵深走去。我的行旅也活跃起来。若想豪迈一把,饱赏“大漠孤烟黄河落日”美境,自然要去银川沙坡头。
记得青春年少时,一册中华书局1960版的《全唐诗》,让我废寝忘食。其中一首诗,在我眼前呈现一幅壮景——绵延起伏的大漠、缓缓升扬的孤烟、静静流淌的长河,浑圆明灿的落日……那天,我手捧诗书,遥望天际,对此心向往之……
岁月有情。让我从面对稿纸,抓耳挠腮,转换到潇洒敲键,顺畅享受采写全过程。岁月也无情。转瞬间,我从“朝发北海暮苍梧”、奔波采写的精壮记者,变为渐入老境、品茶思远的散文作家……
好在双鬓染霜,依然步履矫健。古城、美景守望者的邀请函从未间断。千里之外,座谈讲课、带队采风、参加活动……让我充实。初识沙坡头,便源于“大漠旅游采风活动”。
迈入签到的酒店,见大厅来客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不喜喧闹的我,躲在前台一隅,等风流云散。忽然,一位年轻女导游的推介语吸引了我:“不去沙坡头,不算来宁夏”。
鉴于数十年记者职业追根寻底的习惯,我凑上前来一探究竟。导游莞尔一笑,背诵起王维那首《使至塞上》。告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就是王维形容沙坡头景象而作。
我心头一震。让我少年便陶醉的唐诗,吟唱地距此不远!
翌日黄昏,我终于站在沙坡头,重温诗人当年那美好一瞬。
如浪如潮的淡黄色细沙绵延深远。一脚踩下去,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脚面陷落,一股暖暖感觉升浮上来。拔腿前行,明显有奋进、艰辛、超拔感。闪着金色斑点的黄河舒缓涌动,从容向远。橙红落日,似乎在问河流,有几许依恋?绵延远山,似乎在问沙海,有几分顾盼?
几只蝴蝶沐着夕辉翩然飞来,没有在沙坡头人造景观上停留,奔向黄河第一入川口处,在斜坡的花草间缠绵。那一刻,略显暗青色的祁连山、一望无际的腾格里沙漠、闪动夕辉的沙滩绿植连同年轻人在母亲河漂流的欢笑……让我诗感奔涌。于是,我久久徘徊在宁、蒙、甘三省(区)交接点、欧亚大通道岔路口、古丝绸之路必经之地,追想当年渐行渐远的驼铃,企盼能看到海市蜃楼的闪现。
宁可在废弃的古迹中深思,也不愿在新建的景观旁欣赏,是我多年行游的习惯。由此,近年沙坡头旅游景区新建的亭台展馆,我宁可忽略不记。那晚,我在大漠长河之间,深深思忆那位参悟禅理、学庄近道、精通诗、书、画、乐,的山水田园派诗人王维……
从山西运城走出、被称作“诗佛”的王维,吟唱这首名作时,心境有些压抑。那年,从表面看,王维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使入凉州、出塞宣慰、察访军情,并任河西节度使判官,貌似官场得意。实际上,诗人因直言而“自伤”,因坦诚而受谤。出差塞外,是被唐玄宗以“外放”形式,排挤出朝廷!
《使至塞上》深切道出了诗人的`处境与心境——“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面对点染夕照的苍茫沙野,面对塞外奇特壮丽的风光,王大官人在诗句中说出“征蓬”、“归雁”等隐含凄凉、漂流意味的词句,足见心境不爽。孤烟,折映出自身孤寂之感。一个“直”字,却又表现了它的劲拔、坚毅之美。落日,原本含感伤之意,却紧跟一个“圆”字,总算还原了几分亲切与温暖。最后两句,有些“自惭”——朝廷虽派特使到来,边关守将却未迎接,仅让传令兵带话,借口在前线坚守,不能远迎。不难想象,面对如此“礼遇”,情绪骤然跌落的王右丞,无奈表情、无奈之感,恰如眼前的长河落日!
夜幕降临,在回程的大巴车上,年轻的记者们在畅谈来日必去的火石寨、镇北堡、六盘山、西夏陵……而我,心中一直思念着与之挥别的沙坡头。一路昏暗、一路秋雨,我似乎听到从史潮穿越而来、散落在宁夏山川丛林中的声声叹息。那叹息,源于距此不远的寺口山?是那位持节不屈、一心归汉的苏武所发?莫非萦绕在沙坡头?是那位才华横溢、官场坎坷的王维所发?亦或是回荡在贺兰山?是精忠报国、惨遭陷害的岳飞所发?古今流变、人事纷杂,为何一位位足可支撑大事的人才,总被暗角小人所伤?古来坦诚忠直者,为何总是出师未成身先死,只能落个身后名?
直到有人笑着提醒我下车,直到车外的风雨已远,直到眼前石板路辉映彩色灯光,我缓过神来。下榻的酒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