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永生杂文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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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永生杂文随笔  “荷马?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无人提起了。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写《伊利亚特》的老家伙的话,我就是。”  一  我只身来到来到永生之塔,寻找那个词。那个使人万古不朽的词,代表了一切的美的词。据说这塔直通云霄,永无止境,塔外夜莺鸣唱,河流奔涌,塔内是……

七日永生杂文随笔

  “荷马?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无人提起了。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写《伊利亚特》的老家伙的话,我就是。”

  一

  我只身来到来到永生之塔,寻找那个词。那个使人万古不朽的词,代表了一切的美的词。据说这塔直通云霄,永无止境,塔外夜莺鸣唱,河流奔涌,塔内是镶金的壁画和长明的灯。体悟了那个词的人住在这塔中,思想不凋亡,肉身亦不朽,永生不灭的享受膜拜与供奉。

  我循着先人的脚步来到这建筑的脚下,树木稀疏,枝叶枯落,乌鸦支着两条漆黑细长的腿停在枝梢,歪头看着我,不鸣叫也不飞起。我的脚踏过龟裂的土地,留下和先人一样浅浅的足迹。建筑光洁而高大的伫立在荒漠之中,像一把长剑,或者一座墓碑。没有门,亦没有窗。只有一个披着破烂长袍,拄着一根接骨木杖的人,雕塑一般立在塔前,木杖上挑着一盏灰蒙蒙的灯,我怀疑它是否真的在发光。

  “我从莽原来,黄沙是我的全部记忆。我想踏入永生的领地,请问您能否带我去这塔中?”

  他失去焦距的目光轻轻扫过我,转身,用那接骨木杖敲了敲塔身苍白的墙壁,墙壁洞开。

  “进来罢。”

  我茫茫然的踏入这塔,墙壁就已经悄无声息的在身后合上了。

  “这是永生之塔,孩子,跟我走。”

  他沿着盘旋的楼梯向上走去,我这才意识到塔内并不透光,那盏灰暗的灯此刻成为了暗室中唯一的光源。出于对黑暗的恐惧,我紧跟着他的步伐小步疾跑,一圈圈的绕上去。

  时间的流逝仿佛花园中分叉的小径,我们在沉默中向上攀爬,在沉默中歇息。然而这沉默并不能冲淡我的疑问,我感到困惑,甚至是茫然,我究竟在朝那里去?单调而无穷尽的楼梯盘旋不止。

  “这建筑超乎了我平庸的想象......”

  “那么你以为是什么样的?”他头一次停下脚步,我借此机会好好的喘一口气。

  “人们说这有美酒,有夜莺,有永不凋零的花朵,有弹着里拉琴的缪斯,有荷马......”

  “荷马?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无人提起了。如果你说的是写《伊利亚特》的那个老家伙的话,我就是。”他漫不经心的说,手中木杖上的灯盏微微摇晃。

  “我原以为你只是个引路者,没想到你是永生人!那,欧里庇得斯在哪里,埃斯库罗斯又在何处?”

  他依然是表情冷淡,就像结冰的水面泛不起一丝波澜。“我是唯一的永生人,我也是所有的永生人。一切思想都是我的思想,不论是吉尔伽美什史诗还是伊利亚特都出自我手。我伟大的责任使我无法对你撒谎,那我便告诉你吧,所谓永生人也会死亡,我便是这行将湮灭的永生人!不,不要恐慌,死亡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死亡本身就是一场伟大的冒险,因为你对死亡的恐惧除了未知别无其他!旧的生命已经腐朽,而我对这腐朽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我将死去,我也将永生!那个至高至美的存在永远闪耀着光芒”他终于笑了,胡子微微震颤。这笑容仿佛常年结冻的冰面渗出来的水。他转起木杖,将那灰暗的灯盏靠近地面。金色的纹路从他所指的地方蔓延开来,像打碎了的瓷片,带有无秩序的美感。引灯向上,光明所到之处就像爬满了金色的花朵,从墙壁中生根,一直延伸。

  “孩子,仔细看好了,这是美。”

  二

  我们继续向上攀登,每次歇脚,他便会为我讲他的故事。他在东方的奇遇,他在战争中的经历,他曾经是将军,也曾经是乞丐,他曾经是无名氏,他也曾经是国王。墙上的绘画永远在生长,随着他的言语和跳跃的灯火勾勒出不同的场景。

  “可是,荷马不是盲人么?”有一天,我这样问他。

  “我当然是盲人。我存在的'意义仅仅是讲述和书写,眼睛,它的缺失既不能阻止我看到广袤的世界,也不能限制我想象的边疆......”

  “那你为什么要点灯呢?”

  他不回答。

  “那么,先生,究竟什么是美呢?”

  “美就是那个词。”他笃信的说。

  “请问,美是否是一种知识?美是否是可以被传授的?”

  “这的确是柏拉图,即我本人无可推卸的责任了。我曾被一名叫美诺的人询问相似的问题,下面是我发问的时间,轮到你回答。”

  ......

  三

  据他所说,这已经是第六个夜晚了。

  他的故事已经说完,而灯火却越来越明亮,金色的纹饰镶满了目光所及的所有范围,一切故事中的人物在这灯火里浮现又消失,我看到复仇女神流下血泪,我看到狄奥尼索斯,仿佛我已经酒醉;我看到摩西身前一分为二的红海,我看到洪水天灾,我看到修女和修道士从教堂走来,我看到烈火灼烧着痛苦的人,仿佛在灼烧一块冰。最终,灯火中出现了一面镜子。

  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镜子。由于恐惧,我的表情僵硬,可镜中唯一的面孔对着我笑。

  我回头看向永生者,问:“为什么你不在这镜子中?”

  “我就在镜子里。”他的微笑坦然,言辞神秘,“你阅读了所有的故事,所以你便是这一切的作者,你品味了所有的美学,所以你是所有艺术的作家。是时候让你知道那个词了,孩子。”

  “是什么?”

  “这一切诞生,存在,并且能够永远存在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神迹。文学按照神的轨迹运行,神正是...... ”

  我一阵战栗。所有的故事于此刻涌上,堵塞在喉头。金色的线条在我脑海中螺旋,我的心中突然燃起了怒火,仿佛要打碎这镜子,要跳出这塔,要比这楼梯走的还要高......

  “如果世界上有神,我无法容许我不是神!”内心一阵奇异的悸动,我几乎喊了出来,“这不是神迹,从来就没有神迹,塔,塔中的你我,还有那些伟大的诗篇,都是我们自己勾勒的,怎么能归于神的手中,怎么能掩盖在神虚拟的辉光后......我们自己才应当是被大写的,文字由人创造,文字记录人的生活,文字也为了人而存在,如果有这样一个词,我不信这是神迹,我宁可相信没有这样一个词,或者,我宁愿这个词就是你手中由人的智慧与灵魂凝结的灯火!

  《圣经·启示录》中的你一直在重复“我看见”,可你是个盲人,你终究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曾收获过,可为何我们现在又失去?是什么使水果发紫腐烂,又是什么使河水干枯,枝叶凋零?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你将美酒变成毒药,所有的泉水都已成涸辙,你甚至无法找到一片能溺死你的海,于是你活着————懒得死去————在墓室里活着。

  我厌恶腐烂的水果,厌恶凋零的枯枝,我现在同样厌恶老朽的你,诚如你所言,我感到你将要死去,这也是我所愿!

  如果要我在神和魔鬼中选择,我倒要告诉你,魔鬼身上有颇多使人欣赏的品质因为当人超越他自身时,你们断不会称之为神迹,你们会叫他魔鬼!

  上帝死了,我便是上帝的谋杀者,我是大写的人,我是黑暗中的灯火,人类不必等待我,只需摆脱地底的冷风,到稀薄的空气中去!一直向上,一直向上吧!我们将焚烧这莽原!”

  “既然如此......现在,你有了自己的文学。当你否定我时,我就会来到你的身侧。”他把接骨木杖和怀表递给我,木杖上的那盏灯亮的刺眼。我接过它,镜面应声碎裂。脚下的楼梯也开始崩塌,我向下坠落,坠落。

  四

  我醒来,眼前一片漆黑,然而心中明亮无比。第七日,安息日,他所传授的,我一清二楚,只是不再相信。我提起那盏他留给我的灯,向着我心中认为正确的方向走去。

  五

  塔外,灯光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为下一个来访者驱散一切黑暗。

  结

  这至美的冠冕,玫瑰花环的冠冕,我为自己戴上芬香浓郁的冠冕,我为自己的至美封圣,我依然没有找到除我之外的人配得上这一点。

  人类的我,挥舞双翅的我,向上飞去的轻盈者,向所有的飞鸟致谢————黑色的乌鸦或者是啼叫的夜莺并没有本质的差别————向狂风致谢,向不断缠绕向上的灯火致谢,向燃烧的莽原致谢,向所有向上攀爬的人致谢......

  “这是我的早晨,我的白昼开始了:现在来吧,来吧,你伟大的晌午!”

  我走出我的塔,容光焕发,有如灯火,有如一轮刚从黑暗群山中喷薄而出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