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木兰花·立春日作》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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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木兰花立春日作》赏析  【作者简介】陆游(1125年—1210年),字务观,号放翁,汉族,越州山阴(今绍兴)人,南宋文学家、史学家、爱国诗人。陆游一生笔耕不辍,诗词文俱有很高成就,其诗语言平易晓畅、章法整饬谨严,兼具李白的雄奇奔放与杜甫的沉郁悲凉,尤以饱含爱国热……

陆游《木兰花·立春日作》赏析

  【作者简介】陆游(1125年—1210年),字务观,号放翁,汉族,越州山阴(今绍兴)人,南宋文学家、史学家、爱国诗人。陆游一生笔耕不辍,诗词文俱有很高成就,其诗语言平易晓畅、章法整饬谨严,兼具李白的雄奇奔放与杜甫的沉郁悲凉,尤以饱含爱国热情对后世影响深远。陆游亦有史才,他的《南唐书》,“简核有法”,史评色彩鲜明,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陆游《木兰花·立春日作》

  三年流落巴山道,破尽青衫尘满帽。身如西瀼渡头云,愁抵瞿唐关上草。

  春盘春酒年年好,试戴银旛判醉倒。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老。

  【注释】

  ① 瀼(ràng)渡河,水名,在重庆。东西瀼水,流经夔州;瞿塘关也在夔州东南。

  ② 旛,即幡,是一种窄长的旗子,垂直悬挂。立春这一天,士大夫戴旛胜于头上,本为宋时习俗,取喜庆之意。

  【诗意】

  流落巴山蜀水屈指也已三年了,到如今亦还是青衫布衣沦落天涯,尘满旅途行戌未定。身似瀼水渡口上的浮云,愁如瞿塘峡关隘中的春草划去还生。春盘春酒年年都是醇香醉人,一到立春此日,戴旛胜于头上,痛饮一番喝到醉卧夕阳。人间众生今日都长一岁,绝非我一人走向衰老。

  【赏析】

  这首词是陆游四十七岁任夔州通判时所写。他到夔州至写这首词时不过一年多,却连上岁尾年头,开口便虚称“三年”,且云“流落”,从一入笔就已有波澜之情。次句以形象描写“流落”二字。“青衫”言官位之低,“破尽”可见穷之到了极点,“尘满帽”描写出作者在道途中风尘仆仆、行戍未定的恓遑之态,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就活画出一个沦落天涯的诗人形象。三、四句仍承一、二句生发。身似浮云,飘流不定;愁如春草,划去还生。以“西瀼渡头”、“瞿塘关上”为言者,不过取眼前地理景色,与“巴山道”三字相对应而已。这上片四句,把抑郁潦倒的情怀写得如此深沉痛切,不了解陆游近年遭遇,是很难掂量出这些句子中所涵蕴的感情分量来的。

  陆游自三十九岁被贬出临安,到镇江作通判,旋移隆兴(府治在今天江西省南昌市);四十二岁又因“力说张浚用兵”,被削官归山阴故里;到四十五岁才又起用为夔州通判。其友韩元吉在《送陆务观序》中将陆游的心事一吐为快:“朝与一官,夕畀一职,曾未足伤朝廷之大;旦而引之东隅,暮而置之西陲,亦无害幅员之广也。……务观之于丹阳(镇江),则既为贰矣,迩而迁之远,辅郡而易之藩方,其官称小大无改于旧,则又使之冒六月之暑,抗风涛之险(由于途中舟坏,陆游几乎破溺死)病妻弱子,左饘右药……”(《南涧甲乙稿》卷十四)。这是韩元吉送陆游从镇江移官至隆兴写的,说得激昂愤慨。从近处愈调愈远,既不是明明白白的贬职,也不是升迁,为什么要这样折腾他呢?韩元吉故作不解,其实他是最了解这其中的缘由的。孝宗即位后,表面上志存恢复,实则首鼠两端。陆游坚持劝说孝宗抗金,孝宗对之貌似奖掖而实则畏恶。在内政上,陆游主张加强中央集权,以增强国力,由此也得罪了握有实权的官僚集团。先前由京官而出判镇江,对他是一个挫折;进而罢黜归里,更是一个挫折;此刻虽起用而远判巴蜀,这又是一个挫折。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显然并非加之于一人,而是意在摧折整个主战派的心志,浇灭抗金复国的火种,那么不幸的`人又岂只是陆游一人呢?由此可见,三年流落之哀,不仅是一己之哀,实在是国家民族的大哀。创痛巨深,安得不言之如此深沉痛切?

  上片正面抒写心底抑郁潦倒之情,抒发报国无门之愤,这是陆游诗词的主旋律,在写法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下片忽然换意,紧扣“立春”二字,以醉狂之态写沉痛之怀,奇峰突起。立春这一天士大夫戴旛胜于头上,这是宋时的一种习俗,戴上旛胜表吉庆之意。但戴银旛而曰“试”,节日痛饮而曰“判”(“判”即“拚”之意),就显然有“浊酒一杯家万里”的不平常意味了。这只是词人借酒消愁,逢场作戏罢了,而内心是很伤感的。结尾处更是飏开一笔,表面上是说不是我一人偏老,而实际上是词人深深感到时光的虚度。这就在上片抑郁潦倒的情怀上,又添一段新愁。词人强自宽解,故作旷达,正是推开一层、透过一层的写法。哭泣本人间痛事,欢笑乃人间快事。但今日却不得不抹干老泪,强颜随俗,把哭脸装成笑脸,让酒红遮住泪痕,这种笑,岂不比哭还要凄惨吗?东坡《赤壁赋》物我变与不变之论,辛弃疾《丑奴儿》“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之句,都是强为解脱而写的违心之言,写出更深一层的悲哀,手法近乎反衬,那境界是一般人所难以达到的。

  纵观全词,上下片都是写心底抑郁之情,但乍看竟好象是两幅图画,两种情怀,表现手法迥然有异,构局又极错综复杂,抑郁之情却贯穿始终。读上片,看到的是一个忧国伤时、穷愁潦倒的悲剧人物形象;读下片,看到的却是一个头戴银旛,醉态可掬的喜剧人物形象。粗看似迥然不同,但仔细看看,他脸上的笑全都是装出来的苦笑,终于领悟到这喜剧其实不过是更深沉的悲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