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雅舍谈吃》散文集:《烤鸭》 引导语:名闻中外的北平烤鸭,大家有吃过?是否有了解过相关的美食文化呢?下面就是小编收集的梁实秋《雅舍谈吃》中的《烤鸭》原文,欢迎大家阅读了解。 北平烤鸭,名闻中外,在北平不叫烤鸭,叫烧鸭,或烧鸭子,在口语中加一子字。《……
梁实秋《雅舍谈吃》散文集:《烤鸭》
引导语:名闻中外的北平烤鸭,大家有吃过?是否有了解过相关的美食文化呢?下面就是小编收集的梁实秋《雅舍谈吃》中的《烤鸭》原文,欢迎大家阅读了解。
北平烤鸭,名闻中外,在北平不叫烤鸭,叫烧鸭,或烧鸭子,在口语中加一子字。《北平风俗杂咏》严辰《忆京都词》十一首,第五首云:《忆京都·填鸭冠寰中》
烂煮登盘肥且美,加之炮烙制尤工。此间亦有呼名鸭,骨瘦如柴空打杀。
严辰是浙人,对于北平填鸭之倾倒,可谓情见乎词。
北平苦旱,不是产鸭盛地,惟近在咫尺之通州得运河之便,渠塘交错,特宜畜鸭。佳种皆纯白,野鸭花鸭则非上选。鸭自通州运到北平,仍需施以填肥手续。以高粱及其他饲料揉搓成圆条状,较一般香肠热狗为粗,长约四寸许。通州的鸭子师傅抓过一只鸭来,夹在两条腿间,使不得动,用手掰开鸭嘴。以粗长的一根根的食料蘸着水硬行塞入。填进几个之后,眼看着再填就要撑破肚皮,这才松手,把鸭关进一间不见天日的小棚子里。几十百只鸭关在一起,像沙丁鱼,绝无活动余地,只是尽量给予水喝。这样关了若干天,天天扯出来填,非肥不可,故名填鸭。一来鸭子品种好,二来师傅手艺高,所以填鸭为北平所独有。抗战时期在后方有一家餐馆试行填鸭,三分之一死去,没死的虽非骨瘦如柴,也并不很肥,这是我亲眼看到的。鸭一定要肥,肥才嫩。
北平烧鸭,除了专门卖鸭的餐馆如全聚德之外,是由便宜坊(即酱肘子铺)发售的。在馆子里亦可吃烤鸭,例如在福全馆宴客,就可以叫右边邻近的一家便宜坊送了过来。自从宣外的老便宜坊关张以后,要以东城的金鱼胡同口的宝华春为后起之秀,楼下门市,楼上小楼一角最是吃烧鸭的好地方。在家里打一个电话,宝华春就会派一个小利巴(编者注:小伙计),用保温的铅铁桶送来一只才出炉的烧鸭,油淋淋的,烫手热的。附带着他还管代蒸荷叶饼葱酱之类。他在席旁小桌上当众片鸭,手艺不错,讲究片得薄,每一片有皮有油有肉,随后一盘瘦肉,最后是鸭头鸭尖,大功告成。主人高兴,赏钱两吊,小利巴欢天喜地称谢而去。
填鸭费工费料,后来一般餐馆几乎都卖烧鸭,叫做叉烧烤鸭,连闷炉的设备也省了,就地一堆炭火一根铁叉就能应市。同时用的是未经填肥的普通鸭子,吹凸了鸭皮晾干一烤,也能烤得焦黄迸脆。但是除了皮就是肉,没有黄油,味道当然差得多。有人到北平吃烤鸭,归来盛道其美,我问他好在哪里,他说:“有皮,有肉,没有油。”我告诉他:“你还没有吃过北平烤鸭。”所谓一鸭三吃,那是广告噱头。在北平吃烧鸭,照例有一碗滴出来的油,有一副鸭架装。鸭油可以蒸蛋羹,鸭架装可以熬白菜,也可以煮汤打卤。馆子里的鸭架装熬白菜,可能是预先煮好的大锅菜,稀汤洸水,索然寡味。会吃的人要把整个的架装带回家里去煮。这一锅汤,若是加口蘑(不是冬菇,不是香蕈)打卤,卤上再加一勺炸花椒油,吃打卤面,其味之美无与伦比。
梁实秋《雅舍谈吃》鉴赏
“民以食为天”。此话在谈吃之文中被征引无数,虽古而俗而滥,然俗的有理,滥的有因。大凡文人,难免有“搜肠刮肚”之思,则此,需得有充足的饮食,可口的调羹作为激发灵感之动力。李白嗜酒,东坡嗜肉,据说***也很能吃火烧肉。此物味佳,不论阶级、性别、老少大概都难抵诱惑。有老饕者染疾,曰高血脂、糖尿病,见桌上鲜艳欲滴之彘肉而不得下箸,望肉兴叹,甚同情。又有俗云“吃饭被饭噎死”。此语恶毒,一直不曾当真相信。然而却的确有文人因吃而死。据考杜甫就是饱食撑死的。
《旧唐书·杜甫传》:“永泰二年,啖牛肉白酒,一夕而卒于耒阳,时年五十九。”。“《新唐书》记载更详:“大历中,出瞿塘,下江陵,溯沅湘以登衡山,因客耒阳,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县令具舟迎之,乃得还。令尝馈牛炙白酒,大醉,一夕卒。年五十九。”由史可见,杜甫确是暴饮暴食撑死的.。然而学界也有考曰杜甫食物中毒而卒,此说以郭沫若为代表。然而我到颇不愿信:曾经“有幸”食物中毒两次,上吐下泻,颇不爽,杜甫若如此则狼狈可知矣,不如“噎死”,也给阔佬拽哥警示:口腹之欲当享,然而不能暴饮暴食。梁公的《雅舍谈吃》自然不会多谈这些让人败兴的话题。
其所录,乃珍馐之烹调,家常菜之勾芡,街头小零食之工艺。若仅拘泥此,则仅可论为食谱,然而梁公由文忆人、忆事、忆往昔文化,读来饶有兴趣。其中亦不乏由梁公犀利俏皮之语,颇引人品咂之余深思。余生长江淮人家,少小虽未啖山珍海味,然而梁公所列之小食品也颇有多尝,或有近似之者。想来大约淮扬菜系多有梁公所记者。玉华台的汤包我是未曾尝试过,然而家乡汤包店里的手艺也颇地道。前几日去夫子庙小游,点一“蟹黄包子”,笼屉里刚出来的,皮薄汁多(姑且不论其中有无蟹黄),蘸小碟醋吮汁吞包,味甚不错。
梁公虽遍尝珍馐,然而不耽于“佛跳墙”、“满汉全席”、“熊掌”、“鱼翅”等珍馐。能于街头小吃大做文章,于平凡中写生活乐趣。其所记“锅巴”、“水晶虾饼 ”、“豆汁儿”皆乃平民食品,甚至一块普通葱油饼,先生亦能品出滋味,令余大羡!其所记述亦颇多余家乡食品,读来亲切。
文章表达不同,篇幅不同。梁公的文章恰如一盘盘菜肴:有记大餐者,洋洋千字,蔚为大观;有百十字小文,如酱坛小菜,滋味悠长;也有写的凛冽的,恰如辣口的老白干。如次等等。有好口福,有好胃口,文章怎能不精彩。
先生所记中诸菜,有所闻,有所未闻。小文搁笔前录一菜肴,遍览《雅》无提及,揣思梁公应未尝试过。家父所拿手菜一,曰“鱼糊”。此菜制作手续颇多,麻烦,然而好吃。取江鱼一尾(野生最好),洗净去鳞去内脏。蒸煮,净手捋取鱼肉,去刺儿。再勾芡蛋汁,调料等等,熬制成汤。状若粥糊,浇醋、麻油,入口细腻,微酸有鲜味。个中滋味君当试制方知。曾以此菜宴亲戚师友,皆曰好。然而我未做过,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