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神秘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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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小说:神秘的眼镜  我和日本画家亚马希达是十五年的老朋友了,他很早就隐居在巴黎。  他富有感情,像个大姑娘。他在欧洲长大,信奉天主教。在巴黎他像个花花公子,而不像个画家。他家境富足,可以供他挥霍。他多年不作画,直到四十岁以后才用心作了七八幅画,他的作品……

科幻小说:神秘的眼镜

  我和日本画家亚马希达是十五年的老朋友了,他很早就隐居在巴黎。

  他富有感情,像个大姑娘。他在欧洲长大,信奉天主教。在巴黎他像个花花公子,而不像个画家。他家境富足,可以供他挥霍。他多年不作画,直到四十岁以后才用心作了七八幅画,他的作品相当昂贵。

  神秘的眼镜他为人和善、感情外露、才华横溢、富于幻想,又大方、忠厚。他常对我讲四十年前在他故国发生的故事,讲得十分生动有趣。不过他自己也不认为这些故事全是真的。我们一见面就成了知交,主要原因是我感到他是个神秘人物,那张朦胧的脸叫人捉摸不定。

  闲话少叙,上星期一——我们已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他来电话找我。当天下午,我走进他的画室。

  他迎出来说:“很抱歉,我要告诉你一件不愉快的事。你知道我在巴黎无亲无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我不愿意随意告诉别人,现在告诉你吧,我快要死了。”

  “你快要死了?什么病?你疯了吧?”

  他说:“不,我既没有病,也不疯。但我没有几天的活头了,也许只有几个小时的阳寿了。至于怎么个死法,我自己也说不清,心肌梗死、车祸、暗杀都可能。”“你干吗这么想呢,总该有点什么事吧?”

  “当然,请你戴上这副眼镜瞧瞧我。”

  他打开一个纸盒,取出了一副白金属架夹鼻眼镜。我一戴,不禁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他还是个精力充沛的壮年人,转眼间就成了弯腰驼背的干巴老头,一点亚马希达的影子也没有了。

  我吃惊不小,忙摘下眼镜,我的朋友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他望着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又试了三次,情况完全一样。

  亚马希达说:“看够了,还给我吧!现在我来给你解释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点上香烟,安详地对我讲了下面的故事。

  这事发生在二十年前,我当时在东京上大学。有一天,我在郊区散步,不知什么原因,一家眼镜铺把我吸引住了。我是日本人,但我既不远视,也不近视。眼镜铺里摆有照相器材、放大镜、罗盘和各式各样的眼镜,真可谓琳琅满目、物美价廉。样品摆得很乱,有的上面还有灰尘。我发现有一副眼镜标价一百万日元,这就是你刚才试过的这副。是开玩笑,还是标错了价钱呢?也许在镜子下面还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吧。出于好奇我走了进去,店内有一位其貌不扬的老头儿正在看报。我问:

  “您那副眼镜能值一百万元?”

  他神态自然地说:“我知道现在眼镜不太值钱,可这副眼镜非同一般,是用来测量寿命的,这种镜子不多见呀。这是一副旧的,要是新的,一百万元根本买不到。当然,这需要解释一下。你研究过人的衰老问题吗?衰老就是生命的最后阶段,对不对,也就是死亡的前期。在这个阶段,人的体力非常衰竭。我说这是生命的最后阶段,在这里年纪无关紧要。一个战死沙场的二十来岁的青年只是形式上的青年,实际上已非常衰老了。一个生命只有一个月的婴儿,从第二十八天起就进了衰老期。事实上年轻与年老只是人类的幻觉,对这个道理很少有人相信。一位即将撞死的司机,尽管他只有三十岁,实际已经是老年了。一个明天将被雷电击毙的五十岁的人也是实际上的老人。一周后,将被汽车轧死的小伙子应算是老头,即将跌入大海的飞机第一次试飞就算是老掉牙了。这种衰老是潜在和看不见的,令人难以理解和不可知的。”

  老板又告诉我,但总得有人知道这种潜在的衰老,像法师和某些有特殊功能的人。但多数人看不出来,这就需要借助于这种眼镜了。只要戴上他,马上就能了解到真实情况。要是某人快死了,在镜子里就是个老态龙钟的人。

  “那么这种眼镜是谁造的呢?是法师,还是魔鬼?”

  我是个头脑爱发热的人,花一百万元买一副眼镜简直不可思议。但我感到好奇,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催我赶快把它买下,似乎命运之神在催促我。我说:“要是这副眼镜真像您说的那么神秘,我就把它买下来。但怎么才能证明一下它确实有效呢?到哪儿去找即将死亡的年轻人?”

  他安详地说:“先生,您真幸运。请您出门后向右走三十米,那儿有个公园,里面有一位美貌的妙龄女郎,很可怜,因为她染上了白血症。”

  我戴上眼镜走出了店门,这里要补充一下,就是不知为什么老板对我这么信任。我走了三十米来到公园。在一条长凳上坐着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我把眼镜往上一推,她一下就变成一个瘦骨嶙峋、满嘴掉牙的老太太。你想,我当时多吃惊呀,就跟你刚才一样。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刚才是不是也有过类似想法?预见人的死期,这只有在寓言故事里才能找到呀!但我还是决定把它买下来。

  后来的事只有鬼才知道。我走回眼镜店,可铺子不见了,二十步,三十步,四十步,我往返了好几趟也没有找到那个眼镜店,它好像一下陷进地里去了,这可真叫人纳闷。我在附近一打听,他们都说这里从来也没有什么眼镜铺。他们还好奇地问我:“眼镜铺?我们这是第一次听说。”

  我没有办法,只好拿着眼镜回家,因为我们日本人对这类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后来我就戴着这副眼镜去看行人,用肉眼看时,体育场里生机勃勃,一戴上这幅眼镜,运动员们全都变成了满脸皱纹的老人。这个小游戏令人不愉快。后来我对它也腻了,就锁进了保险柜里。但有时我用它对着镜子检查一下自己,一开始是每月一次,后来改为三个月一次,半年一次,一年一次,我对自己蛮有信心,认为自己一定能长寿。可是今天上午,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末日来临了。我发现我胸部炸开了,我知道求药是无济于事的,反抗也没有用,关在家里不出去也不行。总之,这个命运是无法摆脱了。

  “可是,你有什么感觉吗?感到疲倦?劳累?”

  “什么不适也没有,要是愿意,我翻跟头都可以,我感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健康。然而,我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老的人了。我们诀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我要去了,要和你永别了。现在我还不能把这副眼镜送给你,你现在肯定也不会接受。我把它写在遗嘱里,我一定把它留给你。你不必拥抱我,不要流泪,不要悲伤。现在请让我安静一会儿,我还要处理两件事情。”

  他把我送到门口,一直等我走进电梯才离去。

  我还没有下到楼底,爆炸声从他室内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