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老时光散文 1、清晨 秋天,我所居住的小城,突然下起了雨,小城的天空晨雾里着微微的寒气。 站在阳台上,薄雾轻轻的浮在地面以上四十米的半空,覆着这个城市的梦,没有谁忍心打扰。 清晨四面八方的声音及其发出者,夹着匆忙与喧哗,多半的表情应该是心不甘情不……
渐老时光散文
1、清晨
秋天,我所居住的小城,突然下起了雨,小城的天空晨雾里着微微的寒气。
站在阳台上,薄雾轻轻的浮在地面以上四十米的半空,覆着这个城市的梦,没有谁忍心打扰。
清晨四面八方的声音及其发出者,夹着匆忙与喧哗,多半的表情应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头顶灰白的天空上,流动的只有时间,氤氲着这座日渐偏离轨迹的城池。
突然怀念家乡的清晨。怀念与祖母外婆在一起的时光。
睁开眼便是满目的和霭可亲,俯身下去听到的是醇香的泥土中芽苗抽长的声音。这些最原始最自然的声色在渐渐离自己的感官远去时,又突然被我拉回。许久的离开,如今置身故乡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有一种感觉不分时令季节的突然来袭。那叫牵念。
在这个亲人在或不在的城市,我看着日历熟悉季节,听着心跳需索温暖,可以在阳光下沉默,可以在月色里任意诗意,想着曾经的温暖与血液亲情,闭着双眼醒来,便力争微笑,力求安好地生活在这里。
2、祖母。
傍晚时,在祖母的房里,梳理着她稀疏而灰白的发丝,听祖母索碎地说着过往,说着邻居哪一家生了孩子,哪一家取了亲,我们家的兔子生了几只,家里的菜在前几天的`霜冻被冻死了根,说着那些我差点忘了的、只有祖母能记起的片段。感觉到光阴此时那么的清亮,以至于雨什么时候停了都不知。祖母依然用她温缓、淡定地口吻说着,说着说着,祖母便苍老了许多。
从小便一直和祖母一起,从一周一直到出嫁。祖母好似母鸡护小鸡一样爱着我。因为与母亲不在一起,所以,便疏离母爱,祖母便填补这个空缺。她的爱是无声无息,不急不躁,在最适时,最稳妥地出现。祖母的一生可以写成小说,祖母的坚强,是我一直仰望。
姑夫离世时,祖母沉默地给姑夫整理寿衣,看着她的背,那么瘦弱,又那么高大。一种力量在她的身上传递,灰白的发丝有些零乱,我的祖母老了。祖母摸着姑夫的遗体说,孩子,你来我们家三十年。祖母,那干涸的眼,疲乏的脸,我看着她在感伤的中央却束手无策。祖母的双眼,就像凝视候鸟,发现那种远望的飞行,可这一切不过是专注的殇动而已。夕阳,远方,渐寒的季风。我八旬的祖母。
祖父去世那日,阳台上已枯了许久的紫薇花突然有芽。回到家中,祖母坐在床上,第一次见她如此脆弱,象一根柱子突然坍塌,把所有的坚强都瓦解。如果沉默可以安抚深隐的伤,那么它可是无尽的深。一种失去深植心底痛不欲生,瞬间穿越心灵的隧道。无助潮湿的阴冷,片断在无序的剪辑,一场痛,一幕烟。
祖父离去后,祖母不肯离开那个屋子。我每次去看她时,总看她栖在屋子里的角落里,看窗外,迷离的眼,有些空洞,有些祈盼。她总说,祖父没有走,一直在看着自己。祖父三周年那日,我们都回家。祭台上,放着祭品,我从北京带来一些北京风味小吃,祖母说:老头子,大孙女从北京带回东西了。祖母平静的脸。
嘴角微笑。她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红包。很厚,我惊讶地看她。祖母说,这是我的纪念,我在有生之年里,在头脑还清醒时,先把我的手尾给你们,算是祖母一生辛劳的祝福吧。以后,我若哪天离开,这便是我的一些念想。
这力量如此持久而强大,千帆过竟,撩乱心海的平静,涟漪漾开,圈套难解。与祖母的时光里,知晓了十指交缠的温暖,不安中左手换到右手,时光却一如倒影。我仿若拈住一株妖冶的花,看胸前也被浸成纠缠的图案,不忍拭去,无限亲近那片辛辣,淡忘日出日落的刻度。我说过要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来形容这些情感,让那些破碎支离在我的眉间。额上泻满如斑的光。
3、外婆。
去看外婆时,上午9点半难过的哭了。她灰白的头发在屋中,皱纹刻过我的手掌宠爱画得那么长,我的手心曲线在那里纠缠,在寂静中,被夜撕得那样难堪。我的外婆在光阴里逐渐,把钗与牙丢了,而我无法帮她找到。
祖母一生辛劳,她好强的个性,使得外祖父便早早地自己居住,外祖母便倔强地独自生活。也孤独地护着自己的心。外祖母的屋子是芳香的,窗子亮茶几平滑。外祖母爱干净,就连外面的走廊也是被她拖得干干净净,她受伤了一只手,既也能做得如此好。
她坐在床沿。受伤的手拿着梳子很久都不曾摸索出合适的拿捏角度,指尖和眼框已各自暗色笼袭,酸涩不堪。祖母随舅舅离开家乡太久了,祖母说:囡,你今天来,就象天上掉下金子般。她苍老的脸有了些许艳光。囡,我一天没说一句话,他们都在忙,他们都说我不听话,把手摔了。囡,我不是故意的。
我梳着她稀而白的发丝,轻轻的,一如外祖母少时为我梳头的力度。外祖母说着话,重复着。外祖母的神智越来越不好了,总是忘了曾经说的话。她说:囡,你听到谁在说什么吗?不是外面很热闹的原故,是屋里有人一直和我说话,整天整夜地烦我。我很怕。奶,那是你没睡好。不是的,囡,我是大限将近了。囡,我想回故乡。只有你一个人时我才敢这么说。我想回去的。去老屋。囡,你要煮饭了吗?要回去了吗?我的外祖母,我曾经好强的她,这么瘦小,这么需要依靠,我该如何面对你,我渐老的外婆?外婆,你让我泪流满面。在这瞬间怒放的欢喜与期盼尚有余温前,我想我是不应该离开的。
离去,是最大的苦炼,甚过修行。
囡,你回去吧。我要赶你走了,因为,你终是要回去的。今天,天上掉了金子了,外婆感谢呢。外婆,我要如何才能抚平她心内的孤单,她那渐失的心智,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回。我走于楼下,回望站在阳台上的外婆,她瘦弱孤单的身子久久地站着,久久地不肯回去。她的额前划出的生硬怨痕,清晰醒目,写满孤单的寂寞的悲伤。转身之前,再看看有过灿烂的地方,纹路清晰,难以名状的矛盾与不舍。
告别之后,别发出任何声音。
4、渐老时光
祖母与外婆,曾在我幼弱的额前画了一朵幽兰,一如在母亲的鬓前画山朵兰一样,开得如此绚丽。那些分叉的色线,漫过额,浸到我深深眷恋的地方。那角度像极了我的手指,弯曲成需求的倾斜。我在她们中间只需轻轻一呼,左手中便是你的右手,长长指尖划过我的手心。血液涌动的声音清晰和谐,带着安然久远的低鸣。可是,我如何都不能找回她们的时光。只能看着她们的背影,看时光如何老去。
我的双眼见识了岁月,它们,在每个季节里,在这个渐寒的秋日里,划成另一种姿势,脆弱而绵动。惦念与温暖灼伤了一些静默,在大家都溺爱的布满尘灰的镜前。我闭起的眼睛,还是看到了它的不安和恐惧。
一直是把时间撕成条形的印花棉布,温柔在每一个迟疑的瞬间,时光被我揉在了手心,曲线中满是尘土的味道。我努力用不意察觉的姿势传递那一丝最暖的阳光。想笑得一如从前,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