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冬风忒煞无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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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冬风忒煞无情散文  把风描写得最好的,莫过于宋玉的《风赋》,他把风分为两种,一种是大王之风,一种是庶人之风。他说:“……故其风中人状,直惨凄惏栗,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又说:“……故其风中人状,直憞溷郁邑……

恨冬风忒煞无情散文

  把风描写得最好的,莫过于宋玉的《风赋》,他把风分为两种,一种是大王之风,一种是庶人之风。他说:“……故其风中人状,直惨凄惏栗,清凉增欷,清清泠泠,愈病析酲,发明耳目,宁体便人。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又说:“……故其风中人状,直憞溷郁邑,殴温致湿,中心惨怛,生病造热,中唇为胗,得目为蔑,啗齰嗽获,死生不卒。此所谓庶人之雌风也。”由此可见,宋玉对风是有偏见的。

  毋庸讳言,我和宋玉一样,对风也有偏爱,但毕竟有所不同。宋玉要讨襄王的欢心,自然爱的是雄风;而我,和千千万万人一样,很庸常地喜欢春天的绿风,和秋天的金风,而不喜欢冬天的西北风。白毛女有两句歌词:“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传扬开后,被窜改成“北风拿个锤,雪花拿个瓢”。而我想,应该是“北风拿个锥”,冬天的风真像锥子一样,砭人肌骨。

  那时侯,冬天有棉袄棉裤穿,应算是不错的人家。但多数都是棉袄不厚棉裤薄,根本挡不住北风锥。只要那风儿“啾啾”地吹响哨子,没事在家呆着还好,一旦有事出门,它就会向你冲锋,先锥得你疼痛,后锥得你麻木僵冷。不动弹,就能够把你全身的筋骨血脉锥的没了活气。

  那时,冬天的风真的凶猛啊!

  要问那时的风有多凶猛,告诉你,小学一年级时,我有个同学,中午家里有贵客。他爹给他五角钱,让他到代销点——计划经济时期,商业在各大队(现在叫村)设立的购销网点——打瓶酒。那时,我这同学七岁光景,人已初显粗壮。可是,就是这么样个少年,去办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楞是错过了中午最宝贵的时光,到天擦黑才回来。中午招待的,是他哥哥未来的老丈人。如果不是他爹急中生智,到队长家里借来一瓶酒,说不定他哥现在还打着光棍呢。你可能会说我这同学携款潜逃。那倒不至于,虽然那时侯人穷,但我敢担保,灌河边的孩子都很纯朴,像那片土地一样纯朴。你就可能怀疑,还能是风?

  对,让我同学迟迟未归的原因,就是那凶猛的风。

  在他打酒前几天,下了一场雪,落雪时节,常常悄然无声。没风,雪就铺满了路。日头爷一露面,雪化人踏,路面结出一层硬冰壳,特滑!偏偏那天又刮起了北风,飕飕地,劲道可猛。我那同学打好酒往回走,来时背风溜溜快,去时迎风难回还。他身体前倾,努力前行,不停地跨左步迈右脚,一步一步走得可欢实。然而,他如果立定脚跟还好,起码可以原地不动。这一走就出了问题,非但不能前进,非但不能原地踏步,还得往后退。那风太凶了,同学的左脚跨向前,那风就猛推他的右腿;同学的右脚迈出去,那风就猛推他的左腿。他的脚根本无法定立住,因为冰面滑溜着呢!就这样,我那同学向前走一步,被风向后推一步半。那时,他年纪虽小,但人间一股英雄气却早已在他胸中回旋激荡,可不服气呢,心里说:风啊,俺不信顶不住你,俺不信走不回家!于是,他不停地向前向前向前,不断地前进前进前进进。风却裹挟着他,不断地后退后退后退退。真是事与愿违呀,他“前进”一步退一步半,再“前进”一步再退一步半,久而久之,我这位人小心倔、令人叹服的同学“前进”得离家越来越远。等到半下午风儿渐小渐息的时候,已经离家五六里地了。一个十分委屈的少年抱着一瓶酒跌跌撞撞地回到家,还没等他来得及解释,为大儿子婚事着急上火的父亲,不容分说就扒下他的薄棉裤,重大的“五指山”早已落在他那小巧的屁股上,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那天以后的一个多星期,上课时,大家坐着他站着。开始不明所以,老师按他坐下,他“呲——”地吸一口冷气,两腿如弓,“嘣”的一声又绷起来。这才发现,他那收藏在棉裤里原来很含蓄的屁股,现在已经像发面馍馍,撑得那“大而无当”的棉裤也像发酵一般丰满起来。

  那时侯,我那同学贼恨他爹,要问怨恨有多深,月亮都说齐腰深。同学指天发誓,等他老了,俺坚决不养活他。同学用第三人称来指代父亲,绝不呼爹,可见仇恨满腔了。

  然而,我不知道是时光消释了仇怨,或者毕竟父子连心,无法挖一道鸿沟隔断亲情,还是世道变了,人情风俗变了,人心趋善?总之,我的同学在改革开放以后,慢慢地混大发了,拉起了队伍,成立起自己的建筑公司,当上了老板,拍拍腰包,那钱儿就“呱啦呱啦”响。话说得响亮,人活得精神,德行也活出了高尚,常常拿出大把钞票支助贫困人家,襄助福利事业。自己也在城里盖了栋小楼,早把老父亲接来住在一起了。其乐也融融,其情也和和。冬天的风一刮起,同学只要没事,晚上总要给爹暖了被窝,才请爹睡下。那一份孝心,感天动地,连卖身葬父的董永也自愧弗如。

  有一次,在同学家,我们提起当年他屁股变成发面馍馍的事,问老爷子记不记得。老爷子说,我是记不得了,揍他也不止一次。你们不知道,那时侯,能娶回儿媳妇,爹娘就得扒一层皮,穷啊!人们不是说穷急穷急嘛,穷透了,就好急,人一急,就上火,就总拿孩子出火。现在好了,人人高高兴兴奔日子,滋滋润润过生活,还有谁穷急了上火的?在这样的日子里,谁还舍得打孩子?打一下就怕把好日子打跑了哩!

  我们听了就笑,问同学是否还记得自己发过的誓言。同学撇了京腔京韵,道出一声京白——恨冬风忒煞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