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里的阳光散文随笔 四月,期盼中的阳光明媚,想象中的春花灿烂,无不如约而至。在这温润的四月天里,当我一踏上故乡的土地,阳光就像一个久违的闺蜜,伸开热烈的臂膀,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故乡仍然是清山秀水的样子,这个被誉为“最美乡村”的山村,仍然如一……
故乡里的阳光散文随笔
四月,期盼中的阳光明媚,想象中的春花灿烂,无不如约而至。在这温润的四月天里,当我一踏上故乡的土地,阳光就像一个久违的闺蜜,伸开热烈的臂膀,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故乡仍然是清山秀水的样子,这个被誉为“最美乡村”的山村,仍然如一位羞涩的少女,保持着最初的纯美和纯朴。远处的连绵起伏着山崮,在太阳的照射下宏伟大气,如同一幅富有质感的油画,时远时近地呈现在车窗里。田野风光,零星村庄,在车外不时闪过。路两旁见得最多的是高高矮矮的杨树,初春时节,高高矮矮的树上全都挂满了花穗,俗称“杨树芒子”。儿时的记忆里,杨树的叶子是可以充饥的。叶子可以做成馒头,也可以洗净后放上点盐直接上锅蒸,出锅后有一种涩涩的香味,还可以洗净后放上豆面拌匀上锅蒸。这种杨叶一出锅,满屋飘香,百吃不厌。杨树的花穗做成渣豆腐比杨叶更好吃一些。
上世纪七十年代里,每到春天,家乡的道路两旁到处都是在杨树下捡拾花穗的人们,一大早出门,便会碰到老老少少,大提篮、小箩筐装满“杨树芒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公路两旁的河边上,人工栽植的大片大片的洋槐也挂满了密密的花苞,再过几天,白色的洋槐花便会开满沟沟坎坎,槐花的清香一定会引来成群结队的蜜蜂,当忙碌的蜜蜂飞满山坡的时候,春天才真正开始了。路两边房前屋后,间或会有一两棵高大的核桃树闪过,这些核桃树刚刚绽出新叶,像一团绿褐色的云雾,笼罩在红瓦白墙的上面。浅浅的褐色,是树叶的新芽,绿色是核桃树开着的花。一条条肥厚的柔荑花絮,从枝头悬垂下来,那就是核桃树浅绿色的花。这个时节,村里的乡亲们会把核桃花一条条摘下,轻轻一捋,那一长条肥嫩的雄花与雌花就都被捋掉了——当然,摘下一部分花是必要的,否则这些花会令核桃树结出过多不饱满的果实。放点盐,焯了水拌好的,其实是那些密集的小花附生的茎。什么味道?清新无比的洁净山野的味道!
这一路,走走停停,我不时用手机抢拍着眼前的景色,那些景色连同故乡热情的阳光,一次次让我欢喜着、温暖着。
转过一道弯后,远远地便会看到绿树环抱着的一片红瓦白墙的院落,那时方圆近百里的唯一一所镇中学。虽然隔了长长的一段路,隔了一条细细的河,但我仍然可以看到生活了三年的校园的景致:一进门是一个大大的操场,操场的东侧是食堂;往北是一条栽满了柏树的小路,小路的两旁是两排整齐的教室,最南侧是男女生宿舍。每到春天,便会有柏树浓郁的味道飘满校园。在这里,我还清楚地看到30年前,一个充满了梦想的清瘦的小姑娘,独自坐在最东侧教室外的大树下,晚上看星星,早上看朝阳,露珠打湿了小姑娘的发梢,也一次次打湿了小姑娘的内心。我还清晰地看到,30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清瘦的小姑娘抱了满满的一叠书,从这个校园走了出来。那天,和风如羽,碧空如洗,几朵白云为静止的天空平添了几分灵动。那个不满15岁的小姑娘就这样一个人孤独地走了出来,走进了万千红尘,走进了深深的尘世,这一走就是30年,之后再也没有踏进校园一步。
此时,隔了30年的光阴看过去,当初,那大得不成样子的校园,那总也跑不完的操场,却不过巴掌点的地方。此时,是课间操的时间,有黑色的小点点正陆续地涌到操场上,阳光下如不规则的沸水。虽然对母校饱含深情,但离别30年我竟一次也没再回去过,每次路过总是远远地观望着,驻足着。不是不愿回去,只是想把当初最纯美的记忆永远保留在记忆深处,正如苍山籍旅美作家王鼎均先生离开故乡后终生不归却日夜思念的心情一样。
越往前走越接近故乡。民风古朴的故乡,在春的怀抱中,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玉米地、小麦田、大棚果蔬和苹果园、桃树园,虽然才刚刚返青,但用不了多久,一株又一株庄稼就会绘成绿色的海洋。此时这些喂养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亲人的田园,有阳光丽日,有清新鲜亮的天光景色映衬,显得饱满而结实,充沛而丰富。我喜欢旷野无垠的深邃,喜欢粗犷无边的生动,也喜欢那些粗粝得直露甚至残缺的野趣。或者喜欢那农家风情的随意简单,那乡土味的甘苦杂陈,特别喜欢像大山一样厚道朴实、像土地一样宽厚辽阔的乡邻们的习性。这一切只有在原生态的蒙山腹地,只有在“最美乡村”自然环境里才能熏染打造出来,也才最真切、最可靠、最亲和、最难忘。
迎面而来的是一条河。河道清浅,河面也不宽阔,微风吹过,波光粼粼,而蓝天和白云,青山和鸟迹就会倒影其间。山洪未至的时候,脱掉脚上的鞋子,卷一卷裤角便会趟水而过。曲曲弯弯清脆流淌着的河,是故乡里的生命之河。这些清澈、干净、透明的水,承担着沿河而居的村民的饮用、淘洗、灌溉、洗浴的使命。山高无泉,而清冽的泉则来自清澈的河水,沿河两边居住的村人,祖祖辈辈里远远近近无不是肩挑背扛地来河里取用;河水里有长长的水草、鲜美的河虾、自由游弋的小鱼。掀起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大大小小的螃蟹便会四下散开。河水解冻之后,便会有年轻的媳妇挎着成篮的衣物来河边清洗,红红绿绿地晒满河滩,小小的孩子便会在周边的河边玩耍。夏季水深,这里便成了孩子们的天堂,选一块水深之处,成群结队的孩子自河岸高高的石头上鱼贯而入,身下溅起丈余的雪白的水花,再从不远处露出头来,之后,迅速爬上岸来等待再次跃入水中,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父母亲人也不用照管,孩子们自发地结伴而至,累极则归。那些碧水蓝天的童年,就那么白花花地存在于心底,每一次想起,都会有清水般的感动在心里涌动起,那童年里的阳光投射到水里闪动着的金子般的光,就那么令我晕眩地闪耀在岁月的深处。而此时的河面上早已修起了一座敦实的大桥,儿时跃水处的河岸也寻不到踪迹了,河床裸露在阳光下,像一位邋遢丑陋的女子,沿河两岸的村庄也都用上了自来水,它不再是故乡的生命河。
过河后拐上窄窄的水泥路拾坡而上,就来到了生育我的村头。走到村口,我又一次驻足了望。春日的阳光下村庄静谧,泛着淡淡的光,家家房顶上寻不到袅袅炊烟,小路上少有担肩锄禾、往来行走的村民。我的眼睛扫过一扇扇大门、一棵棵树、一个个门墩、一条条弯弯曲曲的村道,缓慢而贪婪。我熟悉这里的每一道墙每一间房每一块砖头,就像熟悉自己的五脏六腑;我知道,墙上的牵牛花会开出粉嘟嘟的小喇叭,被雪覆盖的砖缝会长出绿油油的小草,榆钱树上的榆钱可以做稀饭,这种稀饭虽有淡淡的苦香,却是春季农家必食的物品。我知道村子里曾有一棵上千年的银杏树,枝繁叶茂树冠蔽日,树身粗壮,五六个成年人都合抱不过来。春夏秋三季里,这里是小村新闻发布中心,是文化娱乐的中心,是聚集聊天的中心,树身有一大洞,更是孩子们藏身的好去处,也成为孩子们欢乐的中心。每到放学之时,树上树下全是半大的孩子。树下有一石碾,每天下午各家拿了粮食碾压,孩子们便在树下碾边忙个不停。女人们你帮我碾,我帮你压,边劳作边聊天;即使碾完了,女人们也还会站在碾边说个不停,直说到天都黑了,这才拿起自家早已碾好的粮食,急三火四地跑回家生火做饭。
我清楚地记得,村头第一家的院子里栽满了石榴,石榴花开的时候火红火红,秋天鲜红的石榴上上下下、左左左右地垂着,张口的粒粒晶莹,闭口的鲜艳俊美,是一种绝美的风景,挂满果实的枝条,总是谦虚地低着头,感谢着大地的养育,不喧哗,不骚动。那些亲切的石榴像油画,又像一个个会说话的精灵,吸引着年少的眼球,更吸引着舌尖的味蕾。
我还清楚地记得,村庄里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木,无论是站在高冈上,还是低洼处,或者斜坡里,我都曾真切地感受到阳光下重重叠叠的绿荫,曾聆听过清风里悄悄问候的细语。那些细语里,全是仁义、道德、善良、忠义,就像村庄里的那棵千年银杏,以岁月的方式延续着山村的淳朴与厚道。她独自站在岁月里迎来送往守护宁静,给我们亲人般的温暖和爱的真诚。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些高大的树木,那些青绿如少年岁月的叶子。随手摘下一片轻轻一卷,就会变成一只哨笛,放在口边便会吹出清脆的哨音,小伙伴争争抢抢,或者三五成群用力吹起,会“哥哥打,哥哥打”地惊跑胆小的鸡群,却会引来好奇的小狗。它会寻声而至,摇动毛茸茸的小尾巴,睁了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你。当哨音停下时,它则会失望地跑开,再吹,它又会欢跳着跑来。忽高忽低,时远时近的哨音里,我的心如同一只小鸟,从哨音里飞出,越过屋檐,越过银杏树,飞出小小的村庄,飞向远方连绵的群山……
我记得更多的,是村人浓得化不开的亲情。走亲串友或外出时,也不用锁门,只跟房前屋后的邻居打个招呼,即使锁门,也只管把钥匙一交便万事大吉。再晚回家,家里的孩子自会有人照看,喂养的鸡猪也会有人照料,刮风下雨也不用担心,晾晒的衣物、粮食也会有人帮忙收好;若遇亲友来访,也会有人接待。尽心尽力,实心实意。而外出回来的那人也不会客气,完完全全是一家人的感觉。一家的孩子,也是全村的孩子,有了好吃的用碗一盛端到另一家去,有时还会把整个锅端到邻居家。到了吃饭的点上,孩子们正好在,坐下就吃,大人也是,完全不用推让,有时做好了饭,隔了院墙喊上一声,另一家的大人孩子便会倾巢而出。大人们亲密无间,孩子们也像一家人,同吃同住同玩,有时一两天不回家的时候也会有的,大人们也放心,全不用外出去找,过不了几天,孩子自然会回来。大人们白天下地,孩子们自己会有自己的乐子:下五子棋、捣鸟窝、上树、爬墙、放烟火、捉迷藏……孩子奔跑的脚步声,热烈的呼唤声,在静静的山村的星夜中回响着,那么清晰地一遍遍回响在我的心头,那么辽远,那么清澈,如同儿时苍白的日子,如同日子里那一双双洁净的心灵。然而,这个春天当我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再一次驻足于故乡的阳光下时,故乡的宁静变成了幽静,儿时那幅小桥流水、夕阳西下、炊烟袅袅的田园风光和山水画般诗意的乡间景象却成了久远的记忆。
“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看我应如是。”当我吟起这句诗时,远处的青山不时有一两处刺目的白,就那么白花花地袒露在阳光下,如同一缕白发,还似一块洗旧的补丁,甚至是受伤后包扎的绷带,我知道,那是开矿取石的缘故——因为此处的青山盛产一种坚硬的大理石,可以做桌、做板、做成各类生活用具或者工艺品,于是,便应运而生了一个又一个大理石公司,于是,秀美的青山便支离破碎了起来,当青山变成一个个白色的补丁后,大理石公司也便一个个关门大吉;近处,村头那棵粗壮的千年银杏已经不见了,树上的鸟窝,树下的石碾也寻不到了踪迹。从村西到村东,看不到那抖着红鸡冠打鸣的大公鸡,看不到摇摇摆摆、伸长脖子嘎嘎叫着的鸭子,猪圈里寻不到猪的影子,更多的家门院子上,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想来主人已很久没回来过。记忆里蹲在树荫下下棋的老汉不见了,三五成群做着针线的婶子大娘们不见了,女孩脆生生的笑声和甜丝丝的歌声也寻不见了,终日戴了斗笠在田间劳作的农人的身影也不见了。终于在村子的最西头见到了独自坐在破旧门槛上的一位远房大娘。风吹着大娘雪白的头发,深深的皱纹如同大娘人生走过的路。我走过去攥着大娘的手,半天后大娘才想起我来。“我总是一个人对着墙说话,我这样的人连狼也不吃啊。”大娘伤感地说。大娘是个苦命的人,老伴早逝,九个儿女们都去城里生活。“大人去打工,孩子去上学,都跑到城里去了。咱这个庄,是空心的村子啊。”抬眼看去,原来整齐高大的四合院子也坍塌了一半,就像村子里其他的一些房子一样年久失修。“谁还修整啊,修了也没人住了。也就活一天住一天吧。”离开大娘的时候,我的心里一直回响着大娘的话,据说,后来大娘去世时,是在去世一周后才被家人发现的。
浓烈的春阳下,我站在故乡里仔细搜寻记忆里的炊烟,搜寻那依山傍水的朴素,搜寻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情,搜寻故乡亲人们温暖的怀抱。然而,我却感受到了一份荒凉,一份沧桑,一种沉重的无望的满目荒凉,让人心生悲哀。
亲情、纯朴、秀美、宁静、和睦……它们就如同故乡里的阳光一样,一直照耀在我的心头,历经多年而不衰。而此刻,我张开双臂拥抱着故乡的阳光:故乡,我走近您仰望着您,我的心一遍遍地搜寻着旧日静美的岁月和温暖的乡情,从心底热切地呼唤您的名字,一次次热泪盈眶。
正当我感慨时,同来的女儿拿来了一幅刚刚完成的水粉画:远处是连绵的山峰,广袤的田野里,星星点点劳作的身影;近处一座幽静的小院,几丛火红的月季开在春风里,几株带露的竹子让人感到清风徐来,似乎有沙沙的声音在阳光下轻轻洇开;几只觅食的小鸡、一只趴在树底下的小狗增添了不少生活情趣;穿着红肚兜胖胖的宝宝正蹒跚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石凳,石凳上分明放着一本被风吹起一角的画册,而蹲在石凳前的母亲张开双臂,站在身边的奶奶纵横的皱纹里全是笑,初春的阳光就藏在这三张笑脸上熠熠生辉……我沉醉在这宁静、和谐、美好的画面里。女儿笑着说:“我想象中,这里就应该是这样的,有爱,有暖,有希望,有阳光……”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故乡里散发着清香的阳光正热烈地照耀着故乡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