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儒林外史》的感想读《儒林外史》的感想 《儒林外史》读来总是觉得怪怪的,如此好的选题,好的故事,作者又是一代名士,文学修养与张岱、冒襄在伯仲之间,按说应写的跟《红楼梦》一样典雅优美,实际上除部分讽刺性故事与其风格相符外,有许多地方文采与其精华的内容严重……
读《儒林外史》的感想
读《儒林外史》的感想
《儒林外史》读来总是觉得怪怪的,如此好的选题,好的故事,作者又是一代名士,文学修养与张岱、冒襄在伯仲之间,按说应写的跟《红楼梦》一样典雅优美,实际上除部分讽刺性故事与其风格相符外,有许多地方文采与其精华的内容严重不搭。
比方说马二先生游西湖那段,吃的玩的与张岱见的差不多,写出来却远不如张才子风流蕴藉,简洁优美。再说杜少卿在秦淮河房待客一段,“到上昼时分,客已到齐,将河房窗子打开了。众客散坐,或凭栏看水,或啜茗闲谈,或据案观书,或箕踞自适,各随其便。”
本是好景,写出来却透着一股子土气,与红楼中群芳散坐,迎春独自在水边拿针串茉莉花儿,那一段如诗如画的工笔细描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总体感觉,意犹未尽,仿佛一个粗陶土罐装着上好的葡萄美酒,可惜的很。
也有文字与内容般配的。有一篇,写杂货店少年牛浦,读了几首诗就浮燥起来,不肯安分帮爷爷牛老儿经商赚钱养家,冒充名士牛布衣,到处招摇,与官绅文人交往。他爷爷和隔壁米店卜老爹友谊那段实在写的好:
“祖父牛老儿坐在店里。那日午后,没有生意,间壁开米店的一位卜老爹走了过来,坐着说闲话。牛老爹店里卖的有现成的百益酒,烫了一壶,拨出两块豆腐乳和些笋干、大头菜,摆在柜台上,两人吃着。”
说着话,一来二去,卜老儿把养在家里的外甥女许给牛老做孙媳妇,说好彩礼、妆奁,谁也不争。牛老变卖几石粮食,“做了一件绿布棉袄、红布棉裙子、青布上盖、紫布裤子,共是四件暖衣,又换了四样首饰。”就是彩礼。“那边卜老爹料理了些镜子、灯台、茶壶,和一套盆桶,两个枕头,一个箱子,内里盛的是新娘子的针线鞋面。”就是嫁妆。日间摆一席酒,晚间打开门,把新娘搀过来,成了亲。
后来牛老因孙子不成器,气死,卜老爹帮着买棺材做衣服下葬,安置牛浦小两口。不久,卜老病了,死前做了个鬼差来勾的梦,还庆幸临走时与亲家牛老是一张勾魂票儿。
同一本书里,那个做寡妇的王太太嫁妆多多了, “大床一张,凉床一张,四箱、四橱,箱子里的衣裳盛的满满的,手也插不下去;金手镯有两三付,赤金冠子两顶,真珠、宝石不计其数。还有两个陪嫁丫头。”那是她前夫留下的。王太太心眼够多,前夫的儿子争产时,曾把那些金珠宝贝一股脑藏在马桶里,让他们翻不着。
再听听人家这择偶标准,媒婆沈大脚形容,“她又要是个官,又要有钱,又要人物齐整,又要上无公婆,下无小叔、姑子。她每日睡到日中才起来,横草不拿,竖草不拈,每日要吃八分银子药。又不吃大荤,头一日要鸭子,第二日要鱼,第三日要茭儿菜鲜笋做汤,闲着没事,还要橘饼、圆眼、莲米搭嘴;酒量又大,每晚要炸麻雀、盐水虾,吃三斤百花酒。上床睡下两个丫头轮流着捶腿,捶到四更鼓尽才歇,我方才听见你说的是个戏子,戏子家有多大汤水弄这位奶奶家去?”
嫁妆多也罢,嫁妆少也罢,书里写的这两段婚姻都是不幸福的。牛浦贪图虚荣,流落外乡,另娶他人,白瞎了他爷爷和卜老儿的一片好心。王太太婚后发觉上当,嫁的不是当官的,发了疯病,家产消耗殆尽,凑合着度日,书里未写所终。
忽然想到民国时两位嫁妆极多的女子。一个是有名的合肥张家四姐妹的母亲陆英,据说是扬州盐官家的女儿,这职务与林妹妹老爹的官职相仿——明清时盐商和盐官都是极有钱的。他们的掌上明珠待遇自然不凡。
陆英的母亲提前十年就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紫檀木的家具,各种家用物品,簸箕挂着银链子,连一个小木桶都是精心挑选的。出嫁时,洋洋大观,摆了10条街。那么多东西,总得有地方放,于是张家几进院子的家具都换成紫檀的。最牛的是,陆英过世后,那些封存十多年未动用过的物件,又原样还回陆家,这点儿实在让那些巴望着娶妻致富的男人傻眼。
陆英21岁嫁给17岁的张家少爷,管理家务,开设乐益女校,自任校长。生有十四胎,五胎夭折,存有四女五男个个风标秀美,趣味高雅,术有专攻。特别是四个女儿,元和,允和,兆和,充和,堪称最后的大家闺秀。
成婚16年后,正当盛年的陆英,因牙病引起的感染过世。古人云,“生一子掉一齿。”生育过频,缺钙会导致牙病。再说,南甜北咸,淮扬菜放糖多,陆英那口牙,也有可能是吃糖多弄坏的。可惜那么多嫁妆,那么多的田地,那么开明能干的女子,竟然死在牙病上。
嫁妆虽多,可对张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其祖张树声做过直隶、两广和两江总督,李鸿章丁忧三年期间代他理过政事,不是寻常人家,家里的地都不是论亩计算,而是按今年需要几千担种子算。
物在人亡,只落的睹物思人,倍增感伤。网上能搜到的,是一张大高个,穿着西式礼服裙,戴着西方贵妇式样的镶花大帽子的照片。绷着脸,严肃理智的形象,酷似浪漫诗人徐志摩的前妻张幼仪。
提到张幼仪,嫁妆也足够丰厚。她的嫁妆是哥哥从欧洲买的,太大,无法装上火车,只能从上海船运至硖石。大批红木、乌木的家具,各类瓷器,织品,让观者为之震惊。论人品,家世,妆奁,都是超一流的,可惜遇到一个不赏识她的男人。
诗经有云“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父母于女儿的情谊是深长的,想方设法给她好的教育,择膏粱,备嫁妆,嫁豪门,盼着她“宜室宜家”。可惜男人都欣赏漂亮如蝴蝶的女人,尽管许多人出于经济或实用的原因,最后都娶了能持家守业的贤妇,美丑不论。
二十岁的男人喜欢二十岁的女人,四十岁的男人喜欢二十岁的女人,六十岁的男人喜欢二十岁的女人,八十岁的男人还是喜欢二十岁的女人。画家齐白石老先生,他90岁时,闹着要结婚,别人给他介绍40多岁的女人,嫌老。后来换了个20多岁的姑娘,才同意,可惜无福,命到头儿,没娶成。
明朝的冒襄,虽然生平曾遇到董小宛这样的绝代美女,生活吃食上伺候得他到到的,享过无边的艳福口福,七老八十的时候还照样纳小妾。这说明男人们只要经济力量允许,是不肯让自个身体和视觉受半点儿委屈的。
说一千道一万,一口好牙,一个好胃,一个好身体,一个聪明的头脑,一双勤劳能养活自己的手,再有一个能保证基本生存的小窝,足矣!远比一堆嫁妆和一个不知道是否靠谱的男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