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芥菜的前世今生 去读书的路上,风大。一个流浪艺人歌一曲《你的样子》。匆匆在他的琴盒里放下几个零钱,有种不忍回头的悲伤。他唱得很不错,而单薄的歌声,终将渐渐消失在市声中。 卑微的生命让心触动,仿佛爷爷端上桌的一碗冬芥菜蒸螺蛳。彻彻底底的简单,半碗水,几……
冬芥菜的前世今生
去读书的路上,风大。一个流浪艺人歌一曲《你的样子》。匆匆在他的琴盒里放下几个零钱,有种不忍回头的悲伤。他唱得很不错,而单薄的歌声,终将渐渐消失在市声中。
卑微的生命让心触动,仿佛爷爷端上桌的一碗冬芥菜蒸螺蛳。彻彻底底的简单,半碗水,几滴油,螺蛳吃完后,冬芥菜一般是倒掉算数的。
这样的命运怕不免让人落泪了。虽然说蔬菜一般不可能像生猛海鲜那样有着铺红毯上华堂的`显贵,可即使惨痛如小白菜,也有地头迎风招展的风光吧。而我们的冬芥菜,在地里修炼筋骨的时候,被叫做芥菜。如果养着有鸡,啄食几口一般也不至于让主人产生驱赶的动机,小孩随手楸几叶来玩玩更是寻常事。而受得了折磨的物种往往在被歌颂生命力旺盛的同时,也就注定了沉沦底层的宿命。没事儿看央视二套真味对决的擂台上,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冬芥菜的样貌的。
切割下来的芥菜被洗净后一棵一棵挂在绳上晾干是它们的水深火热的起点,刀刀致命之后加以盐渍辅以棍棒压顶,终于成了农家瓦棚里的一团你挤我我压你的物事。黑暗中窒息里流淌的是芥菜们红尘一瞬后蓄积的泪,不要提伤痛,不要提伤痛吧。
再见清风明月时,叶变色,茎萎蔫,被叫做了“水冬菜”。农妇掏了一小碗去炖豆腐。相传起始于淮南王刘安的豆腐纵然身入民间,也还多少带着帝胄皇孙的雍容。一把水冬菜,一块嫩豆腐,一场文火慢炖之后,豆腐借了冬菜的味,而冬菜,淡则不免被斥为无味,咸则还需要承担起连累了豆腐也不可食的骂名。罢罢,纵然咸淡适宜,没甚话说,冬菜只怕也大多被倒了喂猪。
拖过一块豆腐干一头撞死如何?然而不。冬菜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被搬上了竹箕,几番日晒风吹,红颜一朝尘埃已定,满脸满身的只是皱纹。
下午一个人在房间里翻书,听到邻居的音响放到杨千桦唱“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不知道红尘里纠缠的欲比翼双飞的蝴蝶们是不是都不管家里米缸有没有米,更不介意“今夕是何年”的吧,可今晚母亲会做什么好吃的来安抚我被杂乱的忙碌弄得同样杂乱的肠胃呢?
天色暗下来,一阵肉香隐隐,揭开锅盖一看,却不是块块子排安卧在油亮暗红的干冬菜之间。猪油中浸透的干菜,仿佛一个盛装贵妇,慢慢展开世世生生的委屈和悲哀,在热气腾腾中,风华绝代。
抱着书再次走过那个人来人往的路段,寒风中的歌者,斜斜垮着吉他,唱着《谈笑一生》,“春夏秋冬世道有高低潮啊,计较太多人已老”,卑微的生命挣扎后的从容和安宁,像爷爷青筋斑斑的手,端上一碗油淋干冬菜,送下一碗又一碗粗米白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