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现代散文 每一方山水都有自己独特的走势,依偎在这种地脉中长大的人也就有自己独特的秉赋。在同一方山水中孕育出来的人们除了血脉相连的亲情,一定还有许多剪不断的情。而这些情怀,只有远离故乡才有被检阅的机会。 我在离故乡不远的小城里居住,我的存在……
此心安处是吾乡现代散文
每一方山水都有自己独特的走势,依偎在这种地脉中长大的人也就有自己独特的秉赋。在同一方山水中孕育出来的人们除了血脉相连的亲情,一定还有许多剪不断的情。而这些情怀,只有远离故乡才有被检阅的机会。
我在离故乡不远的小城里居住,我的存在,成了故乡的人从村庄通往城市的一个驿站,更或许是一个桥梁。无论是孩子上学、老人看病,还是借钱、购物、托人办事。因为有我,他们就觉得与这个城市的关系不至那么陌生。尽管有时我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因为他们一直对我寄予着的种种希望,有时,我就害怕自己对不住故乡的山水,所以一直保持手机昼夜开通的习惯。我曾在深夜的电话里听到鸡鸣狗叫的声音,及时知道村庄失火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家里,与父老们一起面对着可怕的灾难。以至我对一些信息有了免疫的能力。陌生的号码打进来,早早的电话,深夜的电话,我保持着高度的敏感。那一定不是让我难过就要让我耗费精力的事情。
就在今早,才睁开眼睛,想看看微信的经典图片或是文字。手机响了,一看是芳表姐的电话,心一下就收紧了。经验告诉我,一定是急事。她说四姐姐在医院昏迷不醒,我的心一下就悬到嗓子眼上,立刻起床赶到医院。看着神志恍惚的四姐姐,她不言不语,但手脚一直不肯停下来,有人靠近,她的眼里满是恐惧。我双手抱着她,安抚她,呼唤她,只应了一声,再无反应。她的喉结上下蠕动着,似有很多眼泪都咽下了。她只比我大一岁,而面孔却衰老得像个老人,单薄的身体一直挣扎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停顿过。排除颅内出血,排除有机磷中毒,住精神病院。四姐姐再一次住进她的牢里。
在刚过去的这个星期,我一直处于不间断的忙碌状态。老家的邻居来医院生孩子,农村医保交了,但医院的网上没有。一个农民剖腹产,没有农村医疗,一头肥猪说没就没了。东跑西跑,终是帮她家解决了。又说,没钱,我送钱到医院。
才回到家,又接到婶娘过世的消息,匆匆赶往老家送她老人家一程。顺道去看了耳聋的侄儿,看看他瘦如骨柴的妻子和三个幼小的孩子。都来不及回到自己的家里休息一刻,又急忙赶往昆明去接母亲,大弟的小舅子结婚,作为亲家,我们千里之外也要赶去送情义。
这些年,我习惯了。习惯了把自己当成一头耕牛,艰难地行走在故乡贫瘠的土地上。
我知道我只是不小心成了游离在故乡怀抱的人。故乡的山水草木,故乡的亲人邻里,就成了我梦里别样的画卷。在男人们忙着寻根问底时,女人对于故乡的概念像一根水草,根基不稳地守望着故乡。当我在祖先的墓碑上看清自己的来路时,我却成了不能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即使后来我坚定地走向一座桥,我也必须不时地回望着那条路。
在异乡的时间长了,就如寄生在某种植物身上的另一种植物,自然或是不自然地生长在一起。一旦有朝一日回到自己的故乡,匆匆几日,又逃离了故乡的怀抱。仿佛故乡只适合存在梦境里。
可以割裂故乡的景物,而对于故乡的人,无论我梦着还是醒着,几个数字之后的铃声,再一辆从故乡通向城市的班车,我的全身就必须投进故乡的怀抱。
明知道有些债从借出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它打了水漂,有些人明明就是落井下石的小人。而心中留存的那份情,却容不得我拒绝。我忍不住要伸出手去,不,我恨我不能长出千手。
夫取笑我说,我不是强大的美利坚合众国,却要充当世界警察。也不是千手观音,救不了人间苦难,更不是玛莉娅、特雷莎修女。其实,我知道我是那么渺小,常在心力不足之间抱愧不止。而我却拒绝不了,忍受不得。
在疲惫乏累的夜里,梦是一片沉睡的海平面。这时,我忘记了故乡的一切。我梦见清澈的小溪,静静地、轻轻地淙淙向前行走着。醒来,想起苏轼的那首词,“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不知道在明天,那片山水之间生存着的人,他们会给我喜讯还是悲伤。但我知道,我永远无法割舍我与故乡连接的那条线,即使在我闭上眼睛时,我成不了故乡山水的一部分,我的灵魂也一直行走在故乡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