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春夏生活随笔 春天,微风熏熏,气候宜人。 同学们脱掉身上焐了一冬的棉袄、棉裤,舒展开手脚,在阳光下尽情地玩耍。 时在冬末,我便在心里暗自祈祷上苍,让冬天的尾巴长一些,再长一些,然后,穿越春天,进入夏天。可是,季节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冬天过后,接踵……
穿越春夏生活随笔
春天,微风熏熏,气候宜人。
同学们脱掉身上焐了一冬的棉袄、棉裤,舒展开手脚,在阳光下尽情地玩耍。
时在冬末,我便在心里暗自祈祷上苍,让冬天的尾巴长一些,再长一些,然后,穿越春天,进入夏天。可是,季节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冬天过后,接踵而至的依然是春天。于是,我的祈祷变成了诅咒,一年为什么要有四季,而不是夏、秋、冬三季呢?这该死的春季!
世人都喜欢四季如春天般温暖,可是,我为什么要如此嫉恨春天,不,说确切些应该是惧怕春天呢?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那一年我十二岁,念小学六年级,个头像疯长的芦苇,一下蹿得又细又高,妈妈原先用大人旧衣服为我改制的上装,如今穿在身上显得非常滑稽可笑。袖子短了,衣服窄了,吊在身上,活像马戏团里的小丑。
为此,秋去冬来之际,妈妈跟爸爸商量,为我做一件棉袄。爸爸在镇上商业单位工作,微薄的薪水维持着全家六口人的生活。大人们商量后,同意为我做一件新棉袄。为了节约开支,妈妈去店里买来白细布,白细布价格较有色布料便宜,又买来青色染料,决定自己动手染布。
班上王同学的父亲经营染坊,他颇有经验地告诉我,染布是个技术活,要经过好多道工序,不同布质需用不同工艺,稍有疏忽,染出的.布料就会色泽不均匀。好在妈妈动手能力强,曾经帮助左邻右舍把羊毛、兔毛纺成线,染上色,编织出各种图案的毛线衣。
妈妈系上围兜,戴上袖套,在灶台上烧开一大锅水,撕开染料小纸袋封口,把里面的粉末倒进锅里,然后用一双竹筷子伸到锅底轻轻地搅啊,搅啊。锅里的染料化尽了,溶成一锅青色的水,妈妈便抖开折叠着的白细布,轻轻地放进沸腾的铁锅里。
厨房里氤氲着乳白色的雾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妈妈两手各拿着一根竹筷子,动作利索地将铁锅里的布料上上下下、正正反反不停地撩動着,促使布料上色均匀。白细布颜色渐渐地由浅入深成了青色,妈妈弯腰察看着,估摸着已到达一定火候,便把布料从锅里捞出,放进脚盆里,端到家门口水埠头。
阳光下,妈妈卷起衣袖,挽起裤腿,光着双脚,踩在水埠石阶上,双手抓住布料一端,像渔民站在船头撒网捕鱼似的,扭动身子用力向外抛去。“唰——”只见一道青练在眼前闪过,直向着河中央飘去,“噗——”的一声,青色的布料平展展躺卧在水面上,我看到小鱼儿在布料上欢快地穿越跳跃,闪烁着粼粼波光。
妈妈两手在河水里细细地揉搓布料,然后把布料收拢在一起,放在石阶上,双脚不停地踩踏布料,如此反复几个回合,才把布料漂洗干净。
布料晾在院里竹竿上,散发出青幽幽的光芒,看上去色泽鲜亮,十分匀致。邻居都夸妈妈好手艺,说:“都像你这样自己动手,染坊都要关门了。”
有了布料,妈妈拆除了家里的旧棉袄,取出已经变硬的旧棉花,去棉花店加工成松软的棉花,亲手给我缝制成了一件新棉袄。为了省去一件棉袄罩衫,妈妈把新棉袄的款式裁剪成当时流行的学生装,左胸上方有钢笔插袋,左右下摆各安一个有盖子的口袋。妈妈叮嘱我,穿在身上要多加爱惜,因为没有罩衫,棉袄脏了不容易清洗。
有了一件新棉袄,这一个冬天,我身上总是暖暖的,连心里也是热乎乎的。
然而,冬天过去,春天来临。同学们开始脱去冬装,换上了学生装、夹克衫、绒线衫,虽然大多是旧衣服,但是穿在身上还是比较得体。我的一件灰色学生装不能再穿了,实在是太短。我知道爸爸妈妈不可能再为我做春装,于是我只能穿着棉袄,把里面一件很不合身的毛衣脱去,只剩下一件布衬衣。
到了学校,我不敢在太阳底下行走,更不敢与同学们去操场玩耍,因为穿着棉袄怕热,脱掉棉袄怕凉。课余时间我只能静静地坐在教室座位上,装模作样翻弄书本,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早就飞到了操场上。
那天下午,第二节是体育,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迅速向操场跑去,按规定全班排成一列横队。
春风吹拂,太阳格外明亮,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同学们有的穿着两用衫,有的穿着绒线衣,个个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唯有我,仿佛还留在寒冷的冬季,穿着一件青色棉袄,显得臃肿,很不协调。
教体育的陆老师,人到中年,穿一身青色运动衣,手臂、裤腿两侧镶嵌着两条白色的线条,看上去十分精神和帅气。同样穿的是青色衣服,我却弓背塌腰,活像一只煨灶猫,了无生气。
陆老师站在队伍前,威严的目光扫视全班,操场上鸦雀无声。
陆老师打得一手好球,是镇篮球队中锋,在学生中享有绝对权威,大家都很敬畏他。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陆老师的口令,短促有力,声音洪亮。
突然,他发现了我的特殊装束,上前问道:“春天了,怎么还穿棉袄上体育课?”
队伍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本就自卑、尴尬的我,此刻背更弓了,腰更塌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老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特意看了看我敞开的棉袄领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关心地问道:“哦,是感冒了?”
我一听,赶忙顺势下台阶,点了点头答道:“是,是感冒……”
没想到的是,一向严厉的陆老师竟然批准我回教室休息。
我穿着棉袄,敞开衣襟,独自静静地坐在教室里,伸长头颈从窗户眺望着篮球场上同学们活跃的身影,心中满怀着羡慕和感激……
好不容易挨过春天,夏天来临了,我终于脱掉棉袄,和同学们一样,穿上了衬衣,免却了没有春装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