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寓意诗》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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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寓意诗五首》赏析  白居易-寓意诗五首  其一  豫樟生深山,七年而后知。  挺高二百尺,本末皆十围。  天子建明堂,此材独中规。  匠人执斤墨,采度将有期。  孟冬草木枯,烈火燎山陂。  疾风吹猛焰,从根烧到枝。  养材三十年,方成栋梁姿。  一……

白居易《寓意诗五首》赏析

  白居易-寓意诗五首

  其一

  豫樟生深山,七年而后知。

  挺高二百尺,本末皆十围。

  天子建明堂,此材独中规。

  匠人执斤墨,采度将有期。

  孟冬草木枯,烈火燎山陂。

  疾风吹猛焰,从根烧到枝。

  养材三十年,方成栋梁姿。

  一朝为灰烬,柯叶无孑遗。

  地虽生尔材,天不与尔时。

  不如粪上英,犹有人掇之。

  已矣勿重陈,重陈令人悲。

  不悲焚烧苦,但悲采用迟。

  其二

  赫赫京内史,炎炎中书郎。

  昨传征拜日,恩赐颇殊常。

  貂冠水苍玉,紫绶黄金章。

  佩服身未暖,已闻窜遐荒。

  亲戚不得别,吞声泣路旁。

  宾客亦已散,门前雀罗张。

  富贵来不久,倏如瓦沟霜。

  权势去尤速,瞥若石火光。

  不如守贫贱,贫贱可久长。

  传语宦游子,且来归故乡。

  其三

  促织不成章,提壶但闻声。

  嗟哉虫与鸟,无实有虚名。

  与君定交日,久要如弟兄。

  何以示诚信,白水指为盟。

  云雨一为别,飞沉两难并。

  君为得风鹏,我为失水鲸。

  音信日已疏,恩分日已轻。

  穷通尚如此,何况死与生。

  乃知择交难,须有知人明。

  莫将山上松,结托水上萍。

  其四

  翩翩两玄鸟,本是同巢燕。

  分飞来几时,秋夏炎凉变。

  一宿蓬筚庐,一栖明光殿。

  偶因衔泥处,复得重相见。

  彼矜杏梁贵,此嗟茅栋贱。

  眼看秋社至,两处俱难恋。

  所托各暂时,胡为相叹羡?

  其五

  婆娑园中树,根株大合围。

  蠢尔树间虫,形质一何微。

  孰谓虫至微,虫蠹无已期。

  孰谓树至大,花叶有衰时。

  花衰夏未实,叶病秋先萎。

  树心半为土,观者安得知。

  借问虫何在,在身不在枝。

  借问虫何食,食心不食皮。

  岂无啄木鸟,嘴长将何为。

  鉴赏其三:

  寓意诗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寓言诗,在封建社会,诗人们常以此形式曲折地针砭时弊,讽刺现实。白居易的《寓意诗》共有五首,这里选录的是其中一首。

  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贬为江州司马。被贬原因,一方面是受执政者的诬陷排挤所致,另一方面,与他青年时代的朋友,内兄杨虞卿的卖友求荣也不无关系。杨虞卿是诗人在宣城结识的朋友,有十七、八年的交谊。《白氏长庆集·与杨虞卿书》记载:“且与师皋(虞卿字)始于宣城相识,迨于今十七、八年,可谓故矣;又仆之妻,即足下从父妹,可谓亲矣;亲如是,故如是,人之情又何加焉?”然而,正是这位好友兼亲戚的杨虞卿,在诗人遭受打击时,竟见利忘义,卖友求荣,诗人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因此作此诗以讽刺之,表达愤恨之心。

  首二句借促织、提壶以起兴,感叹名不副实之物的恶劣。促织从未织成过一匹锦绣,提壶鸟实际上也并不会斟酒。这两种动物都是徒有虚名,在正直的诗人看来,都是十分卑劣的东西。诗歌一开始就流露出极大的愤慨之情,显然意有所指,接下来必是要讽刺某种他所嫉恨的人物。然而,诗人似乎是为了造成一个小的悬念,竟然笔锋陡转,大谈起与一个朋友的情谊来。“与君定交日,久要如弟兄。何以示诚信?白水指为盟”四句显示了一对朋友间似乎忠贞不贰、生死不渝的友情。久要:意为旧约、旧交。语出《论语·宪问》:“久要不忘平生之言。”白水:据《左传》载,晋公子重耳(即后来的晋文公)说:“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遂投其璧于河。此外借用重耳与舅氏相盟的故事,暗寓作者与杨虞卿的郎舅关系。朋友间亲如弟兄,则自非一般相识可比,何况还指白水为盟,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永远结好呢!此处借用晋公子重耳与其舅子犯以白水为盟的故事,当是有所隐喻。子犯跟随重耳流亡多年,没有子犯的帮助,也就会有后来成为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所以此处“白水指为盟”一句,正在于表现极为诚挚的友情关系。至此,诗歌给人的印象似乎是表现一对生死不渝,千古难觅的知音朋友了。

  “云雨一为别,飞沉两难并”。云雨:梁昭明太子萧统与人书说:“风流云散,一别如雨。”联系下文“飞沉”来看,飞,指云,喻杨虞卿;沉与雨,喻作者本人。命运对人的安排是如此地不同,一飞一沉,二人的际遇竟截然相反,“君为得风鹏,我为失水鲸”高飞者如乘风之鹏鸟,沉沦者若失水之鲸鱼。前者青云得志,鹏程万里;后者漂泊下层,为小人所困。得风鹏:语本《庄子·逍遥游》大鹏“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之语,用以讽刺杨氏出卖好友,而青云得志。失水鲸:《战国策·齐策》:“海大鱼,荡而失水,则蝼蚁得志。”此处用来借喻自己为小人所困。“飞沉两难并”与上文“久要如弟兄”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对亲如弟兄的朋友理应相互关怀、扶持,但象杨虞卿这样没有丝毫情谊的所谓朋友一旦得志,便翻脸不认人,“音信日已疏,恩分日已轻”便是他们之间的必然结局,因此诗人最后感叹道:“穷通尚如此,何况死与生!”穷富不同尚且疏远,哪里还谈得上生死不渝的金石之交呢!古谚语有“一死一生,乃见交情;一贵一贱,交情乃见”的说法。白诗本此,暗喻杨氏是个势利小人。

  最后四句是诗人从上面的叙述中得出的结论。他告诫人们,莫以耐寒抗冷、经冬不凋的松柏与漂浮不定的浮萍相结交。同时诗人以山下松自喻,如同左思《咏史》诗所谓“涧底松”,自谦为出身贫寒的人。出身贫寒而品格高尚,正是诗人的自画像。此诗层次清晰,叙述明白流畅,虽是寓言诗,却爱憎分明,指斥明白。表现了诗人嫉恶如仇,不屈不挠的大胆斗争精神。

  许多对白诗不满的人,常常以“直露”、“浅易”和“不知比、兴”来对它进行责难。而从前面的《感鹤》、《秦吉了》和这首《寓意诗》,我们可以看出这些指责是片面的,因为这些诗本身就是善于比兴,形象生动的最好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