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琴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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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琴诗  作为古老的民族乐器,琴与我国传统文化有着很深的渊源。  琴不但具有娱乐之功用,还是文人士大夫的修身养性的工具。白居易是爱琴懂琴之人,他的琴诗是唐代诗人中最多的。  琴是我国古老的民族乐器,距今已有3000年历史,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瑰宝。之所以说琴是……

白居易琴诗

  作为古老的民族乐器,琴与我国传统文化有着很深的渊源。

  琴不但具有娱乐之功用,还是文人士大夫的修身养性的工具。白居易是爱琴懂琴之人,他的琴诗是唐代诗人中最多的。

  琴是我国古老的民族乐器,距今已有3000年历史,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瑰宝。之所以说琴是文化瑰宝,是因为琴与我国传统文化的紧密关系:古琴并非是一种简单的乐器,我们在欣赏琴曲的同时不能将它同中国文化相剥离,古琴文化也不是简单的音乐文化,它与文人阶级的精神思想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尤其是儒家文化。《礼记》云:“士无故不撤琴瑟。” 琴棋书画不但是古代文人士大夫的修身养性之具,也是他们才能的体现,而琴居其首,由此可见琴在古代文人心目中的重要性。

  提到琴诗我们就不得不谈到白居易,白居易是酷爱音乐的文人,笔者以朱金成笺校《白居易集笺校》为底本作了统计后发现,白居易的琴诗共125首,是唐代琴诗最多的诗人。他对琴有着特殊的爱好: “本性好丝桐,尘机闻即空。一声来耳里,万事离心中。清畅堪销疾,恬和好养蒙。尤宜听三乐,安慰白头翁。”(《好听琴》)此时的琴是抚慰诗人的灵药,空灵静好。“晚坐拂琴尘,《秋思》弹一遍。”(《冬日早起闲咏》)琴是寂静时默默诉说心声的朋友。“琴中古曲是幽兰,为我殷勤更弄看。欲得身心俱静好,自弹不及听人弹。”(《听幽兰》)“今日北窗下,自问何所为。欣然得三友,三友者为谁。琴罢辄举酒,酒罢辄吟诗。 三友递相引,循环无已时。”(《北窗三友》)琴是与诗人志同道合的道友。《琴史》记载:“白居易,字乐天,太原人,以文章德范称于宪穆文武之间。自云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客,多与之游。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遇,必先拂酒罍,次开箧诗。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官声,弄《秋思》一遍。若兴发,命家僮调法部丝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放情自娱,酩酊而后已。”在日常生活中,白居易以琴来自娱,而在失意时以琴作为抚慰。白居易还十分重视社会大众对琴乐审美的变化,他对和琴音效果、古琴为何衰微的原因等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可以说白居易的一生几乎是与音乐为伴的。

  白居易琴乐审美观——恶俗倡雅

  唐代以来,自西域胡乐开始盛行,打破了原有的音乐系统,中原的旧乐与西域的胡乐相融合,形成了与旧时雅乐和清乐不同的音乐系统,曾经用于郊庙祭祀的雅乐也只不过成为仿古的模拟品来装点礼仪仪式。与此同时,西域的乐器如琵琶、觱篥、羯鼓也开始在中原流行起来,所以琴的地位也逐渐“曲高和寡”。“嗟嗟俗人耳,好今不好古。所以绿窗琴,日日生尘土。”(《秦中吟十首》)“人情重今多贱古,古琴有弦人不抚。”(《五弦弹》)都说明了当时琴乐的衰落。《新唐书·音乐志》载:“至唐,东夷乐有高丽、百济,北狄有鲜卑……凡十四国之乐,而八国之伎列于十部。”由此可知,唐代的音乐艺术总体呈现出一种异彩缤纷的局面,残存的清商乐已经走向没落,而中亚及西域康国、安国、高昌、疏勒、龟兹等外来音乐占据了唐代音乐的主要舞台,进而形成了以龟兹乐为基础的新音乐。新音乐在初期以节奏明快的乐曲和热烈优美的舞蹈为主流,这在当时是符合人们的社会审美需要的,而从容雅缓、曾被隋文帝称之为“华夏之声”的清乐便逐渐淡出了人们视野,白居易《废琴》便是当时琴乐衰落的真实写照:“丝桐合为琴,中有太古声。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玉徽光彩灭,朱弦尘土生。废弃来已久,遗音尚泠泠。不辞为君弹,纵弹人不听。何物使之然?羌笛与秦筝。”如果仅从字面意思来看这首诗,白居易主张废去古琴,因为古琴声淡无味,遗音冷冷,与现代人的情感格格不入,而羌笛与秦筝才是世人喜欢和热爱的对象。但若仔细分析便会发现,这首诗实际上是白居易对古琴音乐衰落现象发出的沉重感慨:即使我不辞辛劳为你演奏,你也并不爱听,这多么令诗人伤心!白居易是诗人,是热爱生活的文人,他喜欢酒,喜欢诗,喜欢琴乐。诗人视琴为知己,他自然明白这位清高的朋友从传世以来就有不可克服的缺点,但是当他看着琴乐的处境不佳,依然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伤感。诗人还说明了导致琴乐衰落的直接原因——“羌笛与秦筝”。这里的“羌笛与秦筝”不是特指专门的乐器,而是泛指羌笛、琴筝一类的胡乐器。唐玄宗时“胡部新声”在内地广泛传播,乐器种类极其繁多,不但有音域宽广的琵琶弹弦乐器,还有羯鼓等打击乐器,笙、笛、觱篥等吹乐器,尤其是琵琶在当时极为流行。隋唐燕乐都依琵琶定律,出现了许多琵琶高手,“尽日听弹无限曲”(元稹《琵琶歌》),便是当时琵琶流行场面的真实写照。将琴与当时俗乐演出的局面相比较,琴之缺陷便更加显而易见:“秦筝箫管和琵琶,兴满余尊酒余赊,歌舞留春春似海,美人颜色正如花。”(唐彦谦《春日偶成》)这首诗生动地描写了当时俗乐的热闹场面:几种乐器混用,有箫管、秦筝、琵琶,不仅如此还有美人歌舞,试想象下那是怎样热闹的场景,人们相聚在一起尽情欢乐,纵情起舞,这样的'繁华又怎是琴所能够企及的。与喧闹的俗乐器相比较,琴的疏淡平和更为低调,这也是它逐渐不被大众重视和喜欢的原因之一。古琴音乐音量偏小,更偏向于自娱,于是它更多保留了文人的雅趣,始终没有走出文人阶层,一直与普通的老百姓保持着遥远的距离,也是其衰落原因之一。

  在白居易的音乐审美观中,他在继承前人以古琴为雅正之音的基础上,以崇雅、平和、清淡作为审美标准,而且对雅乐与俗乐的爱憎态度极为明显。白居易在《和答诗十首·答桐花》中表达了他的喜好:“泠泠声满耳,郑卫不足听。”“郑卫之音”原是指春秋时郑国、卫国的民间音乐,后因《论语·卫灵公》有“郑声淫”之语,后人便以郑卫之音作为淫乱的音乐。在这里,郑卫之音指的是当时俗乐,白居易认为俗乐是不堪听的,他甚至丝毫不掩饰对俗乐的厌恶之情,他在《五弦弹》的副标题上便直接发出自己内心的愤怒:“恶郑之夺雅也。” 这与《论语·阳货篇第十七》“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的思想是一致的,批评郑卫之音有喧宾夺主之嫌。他在文中说道:“远方士,尔听五弦信为美,吾闻正始之音不如是。正始之音其若何?朱弦疏越清庙歌。一弹一唱再三叹,曲淡节稀声不多。融融曳曳召元气,听之不觉心平和。人情重今多贱古,古琴有弦人不抚。更从赵璧艺成来,二十五弦不如五。”他认为一唱三叹,曲淡声迟,能够恢复人的元气,使人精神爽朗的音乐才是真正的“正始之音”,这样的音乐可以使人回归心灵上的平静,也符合音乐的审美标准。而对于世人喜欢热闹欢快的俗乐而将雅乐抛至一边的现象,白居易显得有些无奈。   二、白居易与文人琴——琴之雅趣与高志

  梁昭明太子肖统《陶洲明传》中有这样一段话:“渊明不解音律,而蓄无弦琴一张,每酒适,辄抚琴以寄其意。”他对陶渊明抚无弦琴以寄情这一举动给予了很高的评价,无弦音乐也曾被认为是音乐美的最高境界。有人认为这里的无弦琴是指能够发出具体声音之外的大音(大音希声),又或者是空明的佛家境界,更有人提出无弦琴寄托了亡国之音和知音难觅的情感。笔者认为,这里所谓的无弦音乐并不是指琴的表面上有弦无弦,而是指音乐内在的神韵,与演奏者或者倾听者所想表达的情感有关。琴所带来的并不仅仅是音乐,是一种文化,是一种心态,是与世俗截然相反的高雅的情趣与格调,是日常生活中闲适的心情,是演奏者与琴与世间与自己内心沟通的桥梁,是追求与琴同在寂静美好的状态。“琴中趣”便在此处,与音乐是否动听、旋律是否优美没有关联,有弦无弦,甚至有无真实的声音都不能影响琴的美感,这也是“但识琴中趣, 何劳弦上声”的真实意思,而白居易正是这种思想的代表。

  白居易的诗中有很多对于琴声的描写:“蜀桐木性实,楚丝音韵清。调慢弹且缓,夜深十数声。入耳淡无味,惬心潜有情。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夜琴》)“清泠由木性,恬淡随人心。心积和平气,木应正始音。响余群动息,曲罢秋夜深。正声感元化,天地清沉沉。”(《秋夜琴兴》)从白居易对于琴声的这些描写中我们可以归纳出琴声淡,调声缓,清冷甚至是“无味”,与能够千变万化的琵琶相比,琴声过于淡雅、平和、沉稳,不适合作合奏乐器,更适合独奏,这便更加突出了琴的萧瑟与寂寞。此外,我们还可以看出琴对环境还是有要求的,琴是能够带领我们去往宁静世界的媒介,它与喧嚣和热闹是不可调和的。有两首诗都提到了“夜深”,当然并不是要夜深才能够弹琴,而是在夜深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下万籁俱寂,人声俱灭,弹琴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琴和诗人能够更好地进行交流。“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说明琴的归属性是很强的,诗人自得其乐,陶醉在琴声之中,而不愿也不屑与他人分享。这并不是诗人不愿意与他人分享美妙的音乐,而是琴本身的属性所决定的。除了环境,琴对于弹琴之人也有苛刻的要求:在弹奏琴曲时,首先要平和自己的内心,除去暴戾不安与躁动,只有将自己的心灵沉静下来才能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才能与琴共为一体,才能真正体会琴之趣味,达到“感化天地”的境界。而正是因为琴对弹琴者有着苛刻的要求,以及琴的疏淡平和之音可以使人内心平静安宁,琴也是修身正己和复兴礼乐的最佳乐器,这也是诗人所倡导的。

  除去琴声的淡雅,琴独立的姿态与脱俗的品质象征也是琴的另一特征。这点要从琴的历史谈起。琴自古就是正统的乐器,是承载儒家文化的重要器物,它在社会秩序的方方面面都有着不可忽略的作用:古琴可以奏于宗庙,可以用于和谐夫妻感情,可以使君臣恭肃,可以造就培养人的德行,用于家中则长幼有序。琴所面对的主要对象——古之君子,无论是积极入世还消极避世,琴都是文人高雅情趣的象征,自然也是后代人所敬仰的典范。

  白居易当然也不例外。“信意闲弹秋思时,调清声直韵疏迟。近来渐喜无人听,琴格高低心自知。”(《弹秋思》)《论语·泰伯·第八》:“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音乐可以使人的心性完善,在白居易的诗中琴声同样具有这样的作用。我们可以看到琴不仅仅是修身养性的工具,作者还融入了自己的道德理想与高洁品质,使琴产生了与作者心灵心心相通的品格——琴格。这里的琴格是作者内心空明无扰的写照,不需要世俗的赞赏,不需要世间眼光的认可,琴思与作者孤傲的心灵相通,获得一片清净便可。古琴低调淡雅的品格与热闹喧哗的其他乐器相比自然是逊色一筹的,但是即使不被理解、不被重视,琴声依然坚持自我。但正是因为这种寂寞使诗人与琴结下了不解之缘:“古琴无俗韵,奏罢无人听。寒松无妖花,枝下无人行。春风十二街,轩骑不暂停。奔车看牡丹,走马听秦筝。众目悦芳艳,松独守其贞。众耳喜郑卫,琴亦不改声。怀哉二夫子,念此无自轻。”(《邓鲂、张彻落第》)在这里,古琴的实用性消退,象征意味加强。“古琴无俗韵”是不被世人喜欢的原因,但也代表了古琴是与俗相对立的,是雅的代表。在白居易的诗里,诗人将古琴与寒松相比较:“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天冷了才知道松柏是最后才凋零的,倘若更进一层去理解这句话,孔子是用松柏来比喻君子,在污浊的社会里松柏依然坚持着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被世俗所感染,保持着自己坚韧的姿态,所以寒松历来都是坚韧的代表。“无俗韵,无妖花,守其贞,不改声”,这是诗人对琴和松柏的描绘,又何尝不是诗人对自我的要求与真实形象的写照?可以说,这里的琴与诗人是融为一体的,琴即诗人,诗人即琴,同样落寞,同样坚韧。诗人也用琴的孤洁品质来鼓励邓鲂、张彻,劝慰他们不要轻视自己,不要轻易放弃。事实上诗人难道没有自我勉励的意味吗?答案不言而喻。此外诗人还在《池鹤八绝句·鹤答乌》中用“吾音中羽汝声角,琴曲虽同调不同”的诗句直接来表现自己与众不同的高洁志向。